《絲路畫語》之八—— 香魂化蝶【poetyuanyang】03-27
央視國際 2004年03月29日 16:32
遊喀什的第一站,是坐落于東北郊區浩罕村的香妃墓。一下車,就有頭戴小花帽的維族小朋友向我們跑過來,兜售蝴蝶。那一隻只蝴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在孩子手中扇動著五彩繽紛的翅膀,美麗極了。為什麼,維族孩子要在這裡推銷蝴蝶?是因為香妃生前身上散發的異香吸引蝴蝶呢,還是蝴蝶與香妃另有奇緣?一連串問號,匆忙中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眼前高高聳立一座典型伊斯蘭風格的建築,就是她所屬的家族陵墓,本來叫阿帕霍加墓,只是由於香妃美名遠揚,遠遠蓋過了她家族中的伊斯蘭教白山派首領阿帕霍加,俗稱才變成了香妃墓。據説,這是新疆最為宏偉精美的陵墓,正門是華麗的門樓,兩側有高大的圓柱式磚砌塔樓,外墻均貼著綠、藍、黃三色的琉璃磚。簡直就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它由門樓、大小兩個禮拜寺、教經堂和主墓室五部分組成,佈局錯落有致。主墓室有一個穹窿形的圓頂,頂上又有一座小巧玲瓏、四面通透的塔樓,塔樓之巔,擎著一彎金光閃閃的新月。圓頂四週,各立一座一半嵌在墻內的巨大磚砌圓柱,柱頂各有一座精雕細刻的筒狀小樓,名曰“望月樓”或“召喚樓”,樓頂也是各有一彎鐵柱高擎的新月。我猜測,大約是穆斯林崇拜新月,或召喚亡魂歸來之意。
我們徑直走進主墓室,只見圓頂下面,高大寬敞的方形廳堂裏,築有半人高的平臺,排列著大小不等的形如棺材的墳丘,上面皆覆蓋著各種各樣花色圖案的綾羅綢緞,每座墓前都豎立著一塊木牌,上面用維吾爾、漢、英三種文字寫著墓主的名字。恰巧,遊覽者當中有位當地的中年軍人,他熱情地給我們作義務介紹。他説,這裡有58座墳墓,埋葬著阿帕霍加家族的5代共72人,之所以大小不一,層次不同,是按男女老少和地位等級劃分的。維族風俗,當天死亡當天埋葬,身體赤裸,一絲不挂,頂多裹著白布。我覺得這也挺有意思,一切身外之物本來就是生不帶來、死不帶走,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豈不更好?同伴老友士寶説,“看來,維族很重視對死人的安排。”到底是當領導的口吻。軍人指給我們看,香妃墓就在東北角,相比之下,形制不大,與其他墳墓不同的是,上面除了覆蓋有乳白色綢緞外,還橫披著紅、黃、紫三色綢緞扎成的花帶。也許,這不僅僅是為了把它與其他墳墓區別開來,還是對於美麗的香妃獻上的一種特別的敬意吧?
民間傳説,香妃死後乾隆下令由124人抬運棺木,歷時三年送回家鄉安葬。但據今人考證,這個墳墓實際上只是香妃的衣冠冢。香妃身世飄零,死得神秘而悽慘,死因及葬地至今仍然是不解之謎。她本是喀什當地的回族人,自幼體有異香,便有了一個美麗的名字,叫伊帕爾汗,意思為“香姑娘”,嫁給維族首領,貴為王后,不料丈夫被清軍所殺,她成了進貢給乾隆皇帝的戰利品。殘暴而荒淫的乾隆此時已是老年之人,正式冊封的就有52位后妃,他50歲後選拔的12位妃子,大都是13歲左右的童女,卻依然破例把26歲的寡婦納為妃子。由此可見,伊帕爾汗身上確有一種不同凡響的魅力。這種魅力不僅僅是美貌絕倫,氣質迥異,而且尤其罕見的是,她通體上下散發著沁人心脾的異香,有人説是沙棗的香氣味,那是一種大沙漠的果樹花香,一種來自大自然的清新美妙的芳香,不由得不讓人心醉神迷。
原來,香妃是大自然的女兒,更何況與乾隆有著殺夫、滅族之仇,遠離家鄉被劫到京城,幽閉于深宮,終日悶悶不樂,鬱鬱寡歡,以淚洗面。為了討得美人兒的歡心,窮奢極欲的乾隆絞盡腦汁,用心良苦,專為香妃建造了寶月樓,即現今的新華門,在樓對面,模擬穆斯林建築風格建了回營村寨和清真寺,並遷入回民在此定居,使得香妃隔窗能聽鄉音,登高可見鄉親,藉以免除思鄉之苦。然而紅顏薄命,絕代佳人竟然不得善終。究竟死因如何,今人仍不得而知。過去流傳就有四種説法,一説為水土不服,思鄉病故;一説是她不愧為烈性女子,不甘受辱,自殺身亡; 一説是皇太后惟恐皇帝因迷戀香妃而貽誤國事,勸阻無效,背地裏下詔賜死;一説是皇后娘娘因香妃的到來而失寵,妒火中燒,把她暗害了。至於死後身葬何處,有關資料記載在河北清東陵。但我在網上看到《合肥晚報》報道,安徽碭山出土清宮女屍為一年輕貌美女子,有專家學者稱,從墓區隨葬的精美物品來看,疑是香妃。可以肯定的是,女屍是被銳器擊傷所致死。如是,香妃絕對不是自殺而是他殺了。真的令人扼腕長嘆。
從大門出來,看見維族小朋友仍然在揮舞著手裏的蝴蝶,我趕忙叫過來,買了幾隻,留做紀念。原來,它是金屬製作的,十分精巧,翅膀鑲嵌著一串串彩色小珠子,其骨架是細而柔軟的彈簧,稍一搖晃,就翕動著、撲閃著,翩翩起舞,栩栩如生。底部是別針,可以戴在領帶或者衣領作裝飾品。我想,在這裡,蝴蝶其實是香妃幽幽芳魂的象徵。如果世上真有神靈的話,香妃就是花神的化身,身上的異香就是花的清芬,凝聚其精氣神的魂魄自然也是香的精魂,死後化蝶合情合理。比之莊子做夢化蝶的超脫塵世、無情無欲、無思無慮,比之梁祝死後化蝶聯袂而舞、還算是終得美滿團圓的雙雙結合,香妃的化蝶,應該是哀怨、悲憤而淒涼的。它不僅是一種眷戀故土的鄉愁,更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慘痛,飽含著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恨:生離死別,長歌可以當哭,遠望不能當歸,落葉也不能歸根,那麼死後,香魂就化作雖然柔弱、卻可溯尋地球南北的蝴蝶,飛回了喀什——這中國最西端的邊城,這玉石般的地方,這近萬里之遙的故鄉。哀哉,香妃,魂兮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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