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領風騷——詩人毛澤東(6)12月29日
央視國際 2003年12月24日 09:28
邊關流韻
從1937年到1947年初,在延安居住的整整十年的時間裏,在毛澤東留下的幾百萬字的文稿中,卻只有一首詩作,一首追悼戰死沙場的抗日將領戴安瀾的五律。
遠在莫斯科的兩個兒子毛岸英、毛岸青寫信回來,説很想讀到爸爸新寫的詩。毛澤東回信説:“岸英要我寫詩,我一點詩興也沒有,因此寫不出來。”
作為“馬背詩人”的歲月似乎過去了。
1935年10月,紅一方面軍長征結束時,毛澤東寫了一生中惟一的一首贈給手下將領的詩。
1936年12月,在中央就要遷居延安的時候,毛澤東寫了一生中惟一的一首贈給中國作家的詩。
1935年10月21日,彭德懷率部在吳起鎮附近的二道川擊潰追兵,打勝了初到陜北的第一仗。
這一仗,也是結束長征的最後一仗。
捷報傳來,欣喜的毛澤東循著電報中對地勢的描述,給彭德懷寫了一首詩--
山高路遠坑深,大軍縱橫馳奔。
誰敢橫刀立馬?惟我彭大將軍!
這是毛澤東寫的最後一首身臨其境近在眼前的戰爭詩。
這首詩後來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叫《六言詩 給彭德懷同志》。
1936年11月初,作家丁玲來到了陜北保安。
她是第一個從國統區來到陜北蘇區的名作家。
中共中央以罕見的規格接待了丁玲。當時在保安的主要領導人毛澤東、張聞天、周恩來都參加了在一個大窯洞裏召開的歡迎會。她留給毛澤東一個很好的印象。
在慶陽前線,丁玲收到一首詞,那是毛澤東用電報發來的,後來發表時題為《臨江仙 給丁玲同志》--
壁上紅旗飄落照,西風漫卷孤城。
保安人物一時新。
洞中開宴會,招待出牢人。
纖筆一枝誰與似?三千毛瑟精兵。
陣圖開向隴山東。
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將軍。
用電報傳詩詞,這在中外文學史上恐怕也算一樁奇聞。
毛澤東當時對投奔蘇區的文化人寄望厚愛之深,由此可見。
不久,丁玲從前線回來,毛澤東又親筆抄錄了全詞給她。
在此前後,毛澤東就在考慮用什麼辦法吸引更多的文化人來蘇區,並把他們有效地組織起來。
就在“洞中開宴會”,歡迎丁玲到來的同時,中央決定成立一個文藝組織。這個組織的名字,由毛澤東親自定名為“中國文藝協會”。
1947年3月,關係中國命運的大決戰開始了。國民黨軍隊大舉進犯,毛澤東離開他住了整整十年的延安古城。
五十四歲的毛澤東,騎著一匹大青馬,或拄著一根竹竿,行進在延川、清澗、子長、子洲、佳縣、靖邊的隴埂溝頭,指揮全國範圍內的人民解放戰爭。
在枕戈待旦的日子裏,毛澤東騎在馬上重又找回了在長征途中一再迸發的詩情和想象。
停歇十年的詩筆,終於在1947年揮灑啟動--
朝霧彌瓊宇,徵馬嘶北風。
露濕塵難染,霜籠鴉不驚。
戎衣猶鐵甲,鬚眉等銀冰。
踟躕張冠道,恍若塞上行。
這首《五律 張冠道中》,寫的是穿霧迎風,披霜帶露的行軍感受。顯然是有意識地吸取了唐人邊塞詩中常見的秋漠朔氣、秦月漢關、刀雪落照的意象。
邊關的戰爭漸漸奏起勝利的凱歌。隨著沙家店、蟠龍鎮幾次大捷,到1947年9月,彭德懷率領的西北野戰軍已經扭轉了陜北戰局。9月29日這天,適逢中秋佳節,略有閒暇的毛澤東寫了一首《五律 喜聞捷報》。
在陜北轉戰一年後,1948年3月,毛澤東戴著一頂半舊的棉帽,坐在一條小船上渡過了黃河,進入晉察冀解放區。
人間正道
1949年3月25日,毛澤東住進了北平西郊的香山,一個中西合璧的院子。因為院內有兩股清泉從石縫裏日夜流淌出來,人們把這裡叫做“雙清別墅”。
在離開西柏坡的時候,毛澤東曾對人説:我們到北平是趕考來的,考不上退回來就不好了。千萬不要學李自成。
歷史的教訓如在眼前,毛澤東號召人民“將革命進行到底”。在雙清別墅,他指揮了直搗黃龍的渡江戰役。
4月20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百萬大軍,以摧枯拉朽之勢,突破了蔣介石慘澹經營的“長江天險”和“千里江防”,于23日佔領了國民黨政府的統治中心南京。
鍾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
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這首《七律 人民解放軍佔領南京》紀實言理,酣暢淋漓,猶如渡江戰役本身,給人以勢如破竹的感覺。毛澤東的感情、才氣和思想,也一氣呵成、一瀉千里。
光昌流麗的詩句,好像壯麗的長河涌流,把一個舊時代卷走了,又把一個新時代推來了。
“中華人民共和國”,一個陌生的名字,一個新生的國家,是毛澤東和他的戰友領導人民群眾共同創作的最偉大的作品。
1950年10月3日晚上,到北京參加國慶一週年典禮的一百五十多名少數民族代表,匯集到了中南海裏的懷仁堂。
獻禮大會結束後,各地少數民族文工團聯合演出了歌舞晚會,毛澤東也興致勃勃觀看演出。柳亞子正好坐在前排,毛澤東高興地對他説:“這樣的盛況,亞子先生為什麼不填詞以志盛呢?我來和。”讓人作詞,主動要唱和,這在毛澤東的詩人生涯中,是惟一的一次。
面對此情此景,柳先生即席賦了一首《浣溪沙》。
第二天,毛澤東便派人給柳先生送來了一首《浣溪沙》的和詞。
長夜難明赤縣天,百年魔怪舞翩躚。人民五億不團圓。
一唱雄雞天下白,萬方樂奏有于闐。詩人興會更無前。
上下兩闋,分述古今。國家巨變,從分裂到統一,從隔膜到和睦,從動亂到太平,恰如黑白之分,天地懸隔。這就是毛澤東要表達的詩情,這就是遵循人間正道的中國所發生的變化。
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美國組織多國部隊出兵干預,甚至把戰火燒到了中國的鴨綠江邊。柳亞子禁不住再賦一首《浣溪沙》。
此時此刻,毛澤東的內心卻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需要做出一項對中國、對世界都有著重大影響的抉擇。
10月8日,他發佈了讓整個世界震驚的命令:出兵援朝。
中國人民志願軍入朝作戰的第一仗,應該在哪打,應該怎樣打?毛澤東選擇在了朝鮮西北部的妙香山。
11月6日,前線便飛來捷報,我軍在妙香山殲敵一萬五千人。
與此同時,毛澤東讀到了柳亞子先生的《浣溪沙》。承續前一首《浣溪沙》和詞的興致,毛澤東又和了一首--
顏斤蜀齊王各命前,多年矛盾廓無邊。而今一掃新紀元。
最喜詩人高唱至,正和前線捷音聯。妙香山上戰旗妍。
詩友的高唱,前線的佳音,仿佛在毛澤東胸中聯成一曲歡愉的二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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