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領風騷——詩人毛澤東(4)12月25日
央視國際 2003年12月22日 14:58
戰地黃花
1929年6月間,紅四軍第三次打下福建西邊的龍岩,接著在城裏的公民小學召開紅四軍黨的第七次代表大會。毛澤東的紅四軍前敵委員會書記一職被選掉了。
毛澤東大病一場,患的是當時很難治愈的瘧疾。
思想上的打擊似乎更為沉重。他第一次離開了親手創建的紅軍,養病去了。他過著隱居般的田園生活。
外界沒有了毛澤東的消息。他仿佛在紅軍中消失了。國民黨的報紙甚至發了一個號外,稱“匪首”毛澤東被“擊斃”于山中。
遠在莫斯科的共産國際,也鄭重其事地發了一則一千多字的《訃告》。
與此同時,中國還有一個人,以特別的方式悼念起毛澤東。
民國元老、詞壇著名的南社領袖柳亞子寫了這樣一首詩:“神烈峰頭墓草青,湖南赤幟正縱橫。人間毀譽原休問,並世支那兩列寧。”柳先生後來在詩末註明:“兩列寧,孫中山先生和毛澤東同志。”
這是毛澤東第一次被別人寫進詩裏。
柳先生不知道的是,他寫詩悼念毛澤東的時候,毛澤東也在寫詩,寫一首戰場人生的詩。
1929年10月10日,人們用擔架抬著毛澤東來到了上杭,住在城南汀江岸邊的一座臨江小樓上面。
往事歷歷,前局未定,移情于景的毛澤東喟然長嘆--
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
今又重陽,但看黃花不用傷。
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
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
毛澤東為這首詞取名為《採桑子 重陽》。
在1962年發表這首詞的時候,毛澤東把上闋最後一句“但看黃花不用傷”,改為了“戰地黃花分外香”。本來就比較明朗的心境,更充滿自信,傳達出“戰地人生分外美”的樂觀情緒。
詩人毛澤東在戎馬生涯中,別具一格地寫下了香飄四溢的戰地黃花。
不久,毛澤東重新回到了紅軍的領導崗位。他又跨上他的那匹大白馬開始四處征戰了。
柳亞子也知道了毛澤東的死訊是個誤傳,知道了毛澤東正在江西蘇區搞得轟轟烈烈,禁不住重又高唱:“十萬大軍憑掌握,登壇旗鼓看毛郎。”
兩年以後,毛澤東又一次遭遇了人生的沉浮。
1931年,在領導紅軍取得第三次反“圍剿”勝利以後,回到瑞金。
在第一次中華蘇維埃全國代表大會上,毛澤東被選為臨時中央政府主席兼人民委員會主席。但中央同時免去了他的紅一方面軍總政委的職務。在軍事鬥爭壓倒一切的形勢下,他這位主席只能在後方工作。
1933年6月的一天,毛澤東騎著他的大白馬從瑞金沙洲壩趕到寧都,參加蘇區中央局會議。會上,毛澤東對自己受到的不公正的批評提出申辯,但遭到的是更嚴厲的批評。他重返前線領兵打仗的願望再一次落空了。
歸途中,突然下起一陣暴雨。
傍晚時分,雨過天晴。在離瑞金六十里的一個叫大柏地的村鎮,毛澤東停了下來。
四年前,也就是1929年的大年初一,正是在瑞金和寧都之間的大柏地,紅四軍打了一場離開井岡山後的第一個勝仗。憑吊舊戰場,毛澤東怎能不百般感慨。
剛過的陣雨似乎洗去了積年的塵污,把昨日的戰場沖刷得更加清晰。飛動的彩虹又陡增裝點,似乎把眼下的沉悶境遇映照得明艷起來。
於是,一首《菩薩蠻 大柏地》在胸中醞釀出來--
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空舞?
雨後復斜陽,關山陣陣蒼。
當年鏖戰急,彈洞前村壁。
裝點此關山,今朝更好看。
悲壯跨越
當毛澤東在中央決策層失去發言權的時候,中央蘇區的第五次反“圍剿”戰鬥打得越來越苦。
1934年4月,廣昌失守,蘇區的北大門陡然洞開在了敵人面前。
紅色政權的命運危在旦夕。
這時的毛澤東,正在瑞金南面的會昌縣文武壩養病,同時兼做一些巡視工作。
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
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
會昌城外高峰,顛連直接東溟。
戰士指看南粵,更加鬱鬱蔥蔥。
1934年7月23日,他在嵐山嶺上,寫下了這首《清平樂 會昌》。
就在毛澤東在會昌登山那天,中央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命令湘贛根據地的任弼時、蕭克、王震率紅六軍團西征。這無疑是為中央紅軍的撤退遠行作探路準備。
幾天之後,中央電令毛澤東趕回瑞金。
1934年10月18日傍晚,患病的毛澤東被人抬在擔架上渡過被深紅似血的夕陽塗抹的于都河。
他告別了親手創建的紅色根據地,踏上了凶險難測的長征途程。
那一路,即使沒有親歷的人,也可以想像是多麼的壯烈。
才走了一個多月,到12月1日渡過湘江時,八萬紅軍只剩下三萬多人了。
湘江之戰,中央紅軍損失過半。
仗還能這樣打下去嗎?紅軍還能這樣走下去嗎?
1935年1月9日,毛澤東來到了貴州遵義城。據説這天他是騎著那匹大白馬進城的。
隨後舉行的遵義會議,清算了“左”傾軍事路線。毛澤東成為政治局常委,進入最高決策層,協助周恩來負責軍事指揮。
在長征路上復出的毛澤東,最先寫出的不是筆下的詩詞,而是“四渡赤水”這一軍事生涯中最為得意的一筆。
正是在二渡赤水、再佔遵義的途中,毛澤東寫下了他自認為詩詞創作中頗為得意的一首。這就是《憶秦娥 婁山關》。
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憶秦娥 婁山關》,是毛澤東在沉寂三年重掌兵權後寫的第一首作品。
從江西出發以來,一路上,總是山連著山,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山更比一山雄,一山更比一山險。
山,幾乎成了紅軍官兵生活的一部分,成了紅軍官兵最親密的朋友和最實在的敵人,成了中國革命事業的一部分,也成了詩人毛澤東的靈感源泉--
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猶酣。
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天欲墮,賴以拄其間。
這三首以“山”為題的《十六字令》,不是具體地寫哪一座山,是一種虛寫,寫詩人在長征中對各種各樣、各姿各態的山的總體感覺。
無論是高聳、壯闊還是陡峭,都是詩人在馬背上飛馳獲得的感覺。
通篇未寫一人,但處處皆人。不正是紅軍勇往直前的精神,成為中國革命賴以支撐的擎天巨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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