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可可西裏—高原上的獵人
央視國際 2003年12月30日 16:49
作者:自由感覺sz
在可可西裏一個多月的日子裏,因為保護站工作的關係。
與可可西裏管理局的一些領導和幹警有了或深或淺的接觸。
管理局的幾位工作人員甚至在荒原陪伴我們走過了大半個月的日子。
從見面的握手,到相間時的擁抱。
這些淳樸而善良的人們是我所不能忘記的,他們已和藏羚羊一起成了我無法割捨的牽掛。
楊欣是索南達傑保護站的創始人,從《長江魂》上了解了他們漂流長江時的驚濤駭浪和不屈不撓,從《長江源》上認知了他攝影師和環保者的身份,從《平衡》上知道了索南達傑保護站建站的艱難與不易,還有果敢堅毅的扎巴多傑和野牦牛隊員們。
國旗在索南達傑保護站上飄揚,每一塊墻壁和磚頭上都有著他們的心血和汗水。
在格爾木也見到了管理局的領頭人,才嘎局長。這位可可西裏2002年的明星。
與媒體上見到的相片相同,只是更加的威嚴或者和善。
在馮勇遇難後,第一時間才局長給我們發來了慰問信,並從格爾木派來了管理局裏惟一的廚師魯師傅和車輛,幫助我們度過了最困難的幾天。
他的辦公室是簡陋的,辦公桌後的小房間就是休息的地方,甚至裏面沒有任何的電器。
當我對照顧表示感謝的時候,他拒絕了。
從短短的接觸中,我可以感受到他的雷厲風行,在這個因陋就簡的環境中一切都是那樣的簡單化了。
“索南達傑保護站與可可西裏管理局的目標是一致的,大家絕對沒有媒體杜撰的所謂矛盾。”
在與記者通氣會上他是這樣坦誠的説。
可可西裏管理局的創立和發展也是艱難的,最初他是帶著一幫小夥子在旅館中辦公。
管理局全部的經費也只有兩萬元和一部北京吉普車。
他曾面臨的局面也是很困難的,多頭管理和一些利益問題也造成了許多體制上的問題,直至2001年可可西裏的管理方才得以了理順。
才嘎局長是很有魄力和想法的一個人。
從爭取到愛立信三年的捐助,到成功招募了可可西裏的志願者。
從管理局網站的建立,到“數字中國”在不凍泉保護站的落戶。
從盜獵現象猖獗不止,到2002年沒有發生過開槍的盜獵案件。
從等候媒體宣傳,到主動走出去宣傳可可西裏的故事和保護的意義。
連可可西裏管理局的辦公大樓也將在明年末由國家林業局投資建成。
這一切都凝結著他的無數汗水和心血,頭上多出的白髮可以證明這一點。
在這個半軍事化管理的單位中,一群連格爾木警方都有所畏懼的藏族小夥子們,在他的面前,卻是那樣的聽話和馴服,這一切並非單純建立在一個領導的絕對權利上。
卻是在一個欽佩和感激的基礎上。
“對他有著父親般的感情”。私下交談中,管理局的朋友是這樣的告訴我。
才嘎局長的身後是才達書記。
一個相當和藹可親和沒有領導架子的人。
不論是管理局的正式工,還是曾由野牦牛隊劃入的臨時工,對他的都懷著同樣的親情。
他也住在南郊野牦牛隊的家屬院中。
2003年的第一天,我在索南達傑保護站前升起了國旗,才達書記就在我的身旁同時升起了綠色江河的旗幟。
58人的管理局以退伍兵為主。其中只有7個漢族,此外還有2個土族。
編制太少,條件又太艱苦,分配的大學生不願意來,如此大中專以上人員連20%都不到。
現在的辦公室主任劉中就是其中一個有大專學歷的漢族,很健談。
九七年從西寧學校畢業就到了可可西裏。可他第一次到高原的時候就有高原反應,整整頭痛了三天。
沱沱河的氣象站長把一個偏方被介紹給了他:用喝酒來適應高原反應。
等晚上喝了白酒“全興”,以後就再沒有頭痛了。
現在他當然不再有反應了,在保護站也給我介紹了許多關於可可西裏管理局的情況。
在藏羚羊繁殖季節設立的卓乃湖保護站的條件最為艱苦。索南達傑的外甥扎西才仁今年就在那個遙遠的地方呆過半年時間。
管理局有很多叫做扎西的人,扎西才仁則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我們一起在保護站度過了大半個月的日子,直至他因病返回了格爾木。
索南達傑犧牲後,還很年輕的他辭去了在看守所當幹警的公職,投奔了扎巴多傑領導的反盜獵隊伍。從槍彈中走過,從死亡中超越。
巡山車壞在荒原的時候,他曾經和另外三位野牦牛隊員一起徒步走出了那個象徵著死亡的地方。
幾個人帶著槍支,在荒原上整整三天三夜,寒冷的夜晚也不絕敢停歇。
在星空下辨別著方向,只剩下了機械性的走了。體力差的兩位實在都不想走了,甚至有人已經想到了自殺。
帶的方便麵吃完了,每個人都已快精疲力竭了。為了生存,他們只能打死了一頭黃羊,憑著喝下的羊血,生吃下的羊肉,他們一身是血的走出了可可西裏的無人區。
帶著槍野人般的走上了青藏公路,膽小的司機甚至不敢停車,終於有到格爾木的越野車停下來了,車上的領導讓司機帶他們到西大灘吃飯,但囑咐絕對不能讓他們吃的太多——。
幾部巡山車都壞在了山裏,隊員們都撤下去了,大雪封了山,只留下了他一個人留守這些車輛和物資,一守就是一個月。寂寞中,一個人反復聽遍了車上所有的磁帶。無人區裏沒有怕。
建立索南達傑保護站後,他也曾在這裡的打過地鋪。
對這裡,他有著不同於別人的感情,在我到來之前,是他重新用紅油漆粉刷了索南達傑保護站被風沙模糊的牌子。
併入管理局後的第一次巡山,就是熟悉可可西裏每一片土地的他帶的隊。
“可可西裏一號行動”中,又是他們打響了發盜獵的第一槍。
到了北京,他也會有低原反應,甚至連長城都已無法爬上。他們更不習慣於大城市川流不息的車輛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是真心的喜歡藏羚羊,真心的提倡環保,廢電池甚至都會主動的蒐集起來帶下山。
他是以索南達傑和野牦牛隊為驕傲,甚至他為修建青藏鐵路上索南達傑大橋的施工隊獻上了幾十條哈達。
他現在還是管理局編制內的臨時工,每月還只拿著那五百一十元錢。每月還要母親給他寄錢。
他還住在野牦牛隊原來的家屬院裏,那裏有他青梅竹馬的蒙古族老婆,還有著一對聽話的兒女。
他和管理局其他隊員一樣喜歡吃肉,手抓肉或者生羊肉。他和巴德一樣喜歡看“陳真”。
開車上我們保護站的第一夜,他的車就壞在了半路上,油箱裏有了冰。
他開車我們是放心的,雖然也曾有過方向失靈後衝下路基,女士驚叫一連的小小曆險。
他是無懼的,他是可愛的,他也更是真實的。
和扎西一起上來協助我們工作的是巴德。
他和扎西曾在武警部隊是一起的戰友,他同樣的愛吃羊肉,愛看電視。
來自玉樹州的他是認真負責的,甚至開車都不會超一點的速。
一起和我拉水,一起拉煤,一起抱怨沒有電,一起到格爾木。
他是能歌會舞的,用他的歌聲伴上索南的舞步,絕對是這裡的一道風景線。
他會到牧民家裏要來牛奶給我們燒奶茶,他會帶上來青稞炒麵給我們做早餐。
他最不能割捨的是只有幾歲的兒子,到不凍泉絕對會給家裏一個電話,聽一下兒子的聲音。
他的命根子也是管理局院子中最可愛的一個小傢伙。
他現在最想的就是能在春節前回到玉樹的家,看望曾為自己賣過血的偉大母親。
不久他的願望就可以實現了。
接替病倒扎西的是陳永壽,一位34歲的老反盜獵隊員。
他的經歷對我們來説同樣是傳奇性的,他曾經竟然是過一位經驗豐富的獵人。
可以在荒原上辨別出野生動物的腳印,清楚的知道他們的習性。
他曾用自己配置的毒藥燒爛狼的肺,他會抓沙狐。他還會用塑料袋和吹氣管來捕捉鼠兔。
他會説藏語,他還會給我們做很好吃的青海麵片和拉麵。
他的舞步也很好,85年還用曾經流行過的舞步在學校獲過一等獎,雖然現在他粗壯身材下的探戈很有喜劇的味道。
他吃肉大家都説很厲害,在節日白酒的酒量也不錯。帶上棉帽子也真像一個荒原上的老獵人。
他很會生火,他可以幫我把門外的篝火架的很旺。
一個人呆在保護站他也説會怕。
他在新年的第一天喊我們出去看見了成年的狼。
他幫我們養的“黃瓜”從楚瑪爾河保護站找到了老婆。
他要我教電腦,他用不熟練的拼音一下下敲出了自己的名字。
楚瑪爾河保護站的站長格萊也是我們女士心目中公認的靚仔。
77年出生在玉樹的他在管理局已經有了四年的工齡。
格萊的家庭條件很好,部隊復員後他也同樣可以有幾個單位可以選擇。但他還是選擇了可可西裏管理局。
只因為這裡有著他們心目中別樣的浪漫。
他會在下格爾木的時候給我們的女士帶上話梅和瓜子,他會叫我們一起上去吃手抓肉。
他會在藏羚羊交配的時候協助同事深入進去拍照,他在我們車壞的時候帶我們觀察藏羚羊。
元旦他也會給自己的保護站買上長長的鞭炮。
格萊穿著警服很帥氣。格萊很愛笑,笑容很靦腆和可愛。
他養著一隻同樣可愛的白兔子,紅紅的眼睛,長長的耳朵。
下山的時候,帶給兔子的青菜成了最重要的物資。
格萊還沒有女朋友。
索南和小建都是格萊的“手下”。
小建是個很勤快的年輕人。小建做的手抓肉很好吃,小建炒的土豆絲也很棒。
他很愛看書,不看書就無法入睡。
他可以背起一麻袋的煤塊,而我卻不能。
索南從玉樹州的中學畢業並不久。
索南長的很白凈,也很瘦弱。索南的眼神特別純潔,甚至被評價有些詩人的氣質。
索南喜歡韓文的歌曲,甚至買遍有玉樹所有的韓文影碟或者CD。
索南的舞跳的特別的好,甚至自己編排了舞蹈。
當我們等待手抓肉的時候,在電視機的模糊圖像伴奏下,他教我們女士已玉樹的藏族舞步。
索南很也勤快,會不停的給我們倒奶茶,給我們送上他在節日所做甜甜的“TAI”。
索南也看過很多書,靦腆的他可以給我們講藏文的發展與異同,還有米拉日巴的完整故事。
12月31日是他的生日,我們轉送他一條朋友們寄來的綠色圍巾。配上他白色的毛衣很是漂亮。
他同樣的喜歡小動物,他可以一個人在家鄉的山裏呆上一個星期。
他還想繼續讀書,他深愛可可西裏,他準備以這裡為自己事業的起點。
他還沒有跟著巡過山,但他相信一定會有機會的。
他喜歡喝娃哈哈酸奶,他是一個我們志願者都喜歡的小夥子。
耿嘎是五道梁保護站的站長。
同樣是武警部隊復員的軍人,同樣是從幾個單位中選擇的可可西裏。
耿嘎的笑容總是憨憨的,他的警服下有個顯得大些的肚子。
耿嘎喜歡開車,也喜歡吃肉。
我們的女士在他下山前一個玩笑。
他就能果真從格爾木給大家帶上一大堆的零食,很講信義的一個康巴的漢子。
一起吃飯,他會反對我們替他們買單。
一起驅車,他會小心的為我們保駕護航。
可可西裏的荒原上,惡劣的自然環境和工作條件下。
生活和堅持著太多這樣的人,時間關係,我不能用為他們做出更多的描述。
我們只能用相機留下一個個片段,我們只能用心去記下一位朋友。
我們熱愛這片土地,我們欽佩于這個群體。
這裡同樣多是康巴的漢子,他們都是那樣的純善和可愛。
他們是頑強的,他們也是真誠的,
他們都真正屬於可可西裏這片美麗而荒蕪的大地。
(匆匆草于索南達傑保護站,發于不凍泉保護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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