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木橋、 獨木梯和獨木舟,是雪域高原上特有的“三獨”。除獨木舟我沒親眼
見過, 是聽從南線波密地區來的同志介紹的外,對獨木橋和獨木梯,我在進軍途中
都有過親身體驗。
一條幽深的峽谷, 谷口吐出嘩嘩溪水,隊伍進入峽谷沿著溪水上行。峽谷兩邊
懸崖峙立, 石壁上還沾糊著泥漿,夏天的洪水才退去不久。我們先是傍著右邊的羊
腸小道走, 沒走多遠,被迎面一堵石壁擋住,羊腸小道繞向對岸崖腳。山溪上橫著
獨木橋,騾馬從湍急但不是很深的溪水中淌過去,人則從獨木橋上走過去。
獨木橋多架于小溪和山澗之間, 跨徑不大,一般不過兩三米,架設也很簡便,
砍一截樹榦, 人踩的那面砍平一些,橫在溪澗上,兩端用石頭或泥土壓住,就算建
成了。獨木橋一般不長,幾步就跨過去了,有驚無險。在高原上,獨木橋並不罕見,
但象這條峽谷裏的獨木橋那麼長那麼多就令人驚訝了! 可能是夏天的洪水作怪吧,
獨木橋搭起來簡單, 來年衝壞了再搭。我們在峽谷口過的頭一座獨木橋,是用兩根
獨木在山溪中間的石頭上連接成的“兩孔橋” ,看樣子才搭起來不久,木頭還是新
的, 不那麼穩當。過獨木橋,我倒覺得新鮮,有冒險性!假小子趙和二指導程她們
冷靜沉著, 小心翼翼地過去了,我和川妹子田、老表周這些身子輕便的也跟著過去
了,然而卻難為了身子苯重的阿拉李。她站在這原始簡陋、圓不溜球的獨木橋跟前,
腿腳有點打抖,硬著頭皮踩上去,重心掌握不好,左搖右晃,沒走幾步,身子一歪,
險些掉下去, 嚇得她驚叫一聲,臉色煞白。過後,我們跟她開玩笑,説要是編一個
阿拉李過獨木橋的單人舞, 其身段舞姿堪與豫劇抬花轎中的新娘和川劇秋江中的陳
姑媲美。 那天,我們在峽谷裏行進,羊腸小道在兩岸繞來繞去,我們也在獨木橋上
過來過去。飽嘗了過獨木橋的驚險滋味。
一天傍晚,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宿營地附近的山村小溪邊,看見放牧歸來的
牛羊過獨木橋, 很有意思。善於在陡峭山岩上爬來爬去的羊群,過獨木橋跟體操運
動員走平衡木似的平穩自若, 還在橋上擠擠撞撞。令我意外的是那些奶牛和毛驢,
它們來到獨木橋頭居然也四蹄一線,像服裝模特兒在T型臺上表演那樣,邁著一字步
不慌不忙地走過來了。 小溪上的獨木橋已經腐朽發黑,很有些年頭了,村裏的牛羊
從小就在這根木頭上走來走去,練就了過硬本領。
《西遊記》 中曾寫道,唐僧師徒一行長途跋涉,歷經磨難,終於來到靈山腳下
的淩雲渡口, 淩雲渡上就橫空架著一根長長的又細又滑的獨木橋,他們師徒從這根
獨木橋上走過去, 才脫去凡胎,修成正果。獨木橋竟成了從此岸到彼岸,勾通仙凡
世界的橋梁,作用可謂大亦!
嘿!獨木梯的作用也不小哩。
西藏古時有個智者, 名叫阿古登巴,,民間流傳著許多關於他戲弄國王和領主
的故事。有個故事説,一天,阿古登巴扛了一根獨木梯從國王面前走過。
國王問他,“阿古登巴,你扛根獨木梯幹什麼?”
阿古登巴鄭重回答説,“我要上天堂去。”
國王一聽忙説,“托你給我看看,我死後在天堂的位子在哪?”
阿古登巴説好,過兩天向你稟報。
過了兩天,阿古登巴來見國王,國王問他去天堂看過了沒有?
阿古登巴聳聳肩説:“你是國王,死後靈魂本來應該上天堂,可是我看見天堂裏
的位子已經滿了,那你只好下地獄去吧。”
獨木梯在西藏現實生活中還真少不了它。 我們路過高原東部一帶,看見藏族居
民大都住兩層平頂屋, 下面拴牲畜,上面住人,上下的地方斜靠著一根光溜溜的木
頭, 木頭上砍些腳踩的刻口,作為上下的梯子。我初見獨木梯時,覺得它太簡單原
始, 沒看上眼。後來慢慢的看多了,發現這種梯子倒也輕便靈活,可以隨意搬到這
裏或搬到那裏,藏族人使用起來也很方便。我見過一個藏族中年男子扛著一副馬鞍,
不用手扶, 僅用背挨著獨木梯,輕輕鬆鬆的就下來了。我還看見藏族婦女背著滿滿
一大桶水,也順著光溜溜的獨木梯毫不在意的就爬上去了。
不過, 獨木梯這種東西對不熟悉它的人來説,也並不那麼馴服。我在昌都頭一
次爬獨木梯就出了個洋相。 當時,我因工作關係,從雲南壩帳篷住地到城裏去找解
委會有線廣播站廣播員小劉, 她住在一家藏族老鄉的樓上,上樓的地方就立著一根
獨木梯。 上樓的時候,這位纖秀的年輕廣播員,兩手扶著木頭,腳尖踩著刻口,蹭
蹭幾下就爬上去了。 我呢,看著這孤零零的一根木頭,擔心人爬上去會翻滾,心裏
不免有些發怵。 可自己穿著軍裝,哪能退縮,只好打腫臉充胖子,也學小劉那樣,
兩手扶著木頭, 腳尖踩著刻口聳身往上爬,腿子禁不住有些打顫,沒爬兩步,一腳
沒踩穩, 滑了下來,鬧了個大紅臉。廣播員連忙安慰我説,獨木梯爬慣了就好了,
你不熟悉難怪!她還給我講了她們廣播站剛跟獨木梯打交道時鬧的一些笑話。她説,
有的人從獨木梯上滑下來擦破了嘴唇, 有的晚上回來,額頭讓獨木梯碰了個包,最
狼狽的是在甘孜老鄉家, 有個女同志可給獨木梯坑苦了。那天夜裏,她從獨木梯上
下來小便, 回去時黑燈瞎火的,怎麼也摸不著那根獨木梯了。她既不敢亂動,怕踩
著牛圈裏的牛糞, 又不好意思喊叫,怕驚醒了房東和同志們,只好呆呆地站著。等
到天麻麻亮,才發現那該死的獨木梯就在她的身後。
“獨木舟,這個童話裏的東西居然讓我看見了,而且還上去坐了,真有意思!”
從南線進軍的一位《新華日報》記者,興奮地對我們説他在波密地區看見了獨木舟。
他説, 西藏東南波密地區的易貢湖裏,有一條獨木舟,作為東西兩岸居民來往
過渡之用。 獨木舟由一截粗大的古柏樹挖空而成,五米多長,兩米多寬,一次能裝
載兩三匹馬和七八個人。 他一進入波密就聽説易貢湖裏有這樣一條條獨木舟,很想
去看看, 領略領略這一古老而獨特的水上交通工具。不久機會來了,他跟隨進藏部
隊派出的農貸工作組到了易貢湖邊。 接著,他繪聲繪色地説,易貢湖是個狹長的冰
川湖, 湖水清澈碧藍,蒼松翠柏環繞四週,與皚皚雪山,輝映成趣。一條依稀的草
徑, 把他和嚮導引向湖邊的渡口,渡口幽靜無人,他們一去,立即撲喇喇驚起一群
野鴨, 嚮導説,除了逢年過節,轉山朝佛之外,平時很少有人過渡。獨木舟用牛皮
繩拴在一個石墩上,靜靜地呆在那裏,真乃是“野渡無人舟自橫”。飽經風雨滄桑,
獨木舟已是全身烏黑, 裂紋斑斑,顯得十分蒼老了。他還不禁遐想,這條獨木舟也
許是西藏古代英雄格薩爾王當年南征時留下的戰船吧。 他和嚮導還解纜登舟,在湖
中游了遊。 舟行湖中,水波盪漾,嵐影搖曳,仿佛身入畫圖,塵煩頓消,令他留戀
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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