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綿綿, 肉嘰嘰的螞蝗叮在脖子上,等發覺時,螞蝗已吸飽了血,縮成一個血
團, 那是穿越昌都西北郎錯拉山區原始森林時,發生在阿拉李身上的事。雖然過去
了幾十年,但至今一想起來,仍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昌都西北的郎錯拉山區縱深百里, 山坡上,峽谷間遍佈鬱鬱蔥蔥的原始森林。
這些森林沒有採伐培育,完全自生自滅。
我們沿著一條崎嶇小道進入原始森林。 一鑽進原始森林,我的眼前立即展現出
一個陌生世界。 森林裏古木參天,這些林木挺拔粗壯,淩空伸展,交錯的枝葉密密
匝匝, 形成了天然頂蓋,光線陰暗,積雪斑斑,散發著樹脂和菌類的芳香,也混合
著落葉腐爛的霉味。 古藤纏繞著樹榦,長長的青苔從樹枝上垂吊下來,活像一挂挂
流蘇。
西藏的森林資源很豐富, 尤其在東南部和喜馬拉雅山區,到處都是莽莽蒼蒼的
原始森林,據後來勘測,全區木材積蓄總量達13億多立方米,喜馬拉雅山區的紅松,
波密和林芝的雲杉, 直徑一兩米,高七八十米的棟樑之材,比比皆是。最近報紙上
還刊載了林芝地區的一棵千年古柏, 樹高50多米,胸徑近六米,20個成年人手拉手
才勉強圍住, 堪稱柏樹王。高原氣候寒冷,樹木質地堅實,我有一個樺木菜凳,用
了一二十年,還沒有凹坑;一根青杠木的捍麵杖,重得跟鐵棍似的。
一座原始森林,幾乎就是一個高山氣候的立體圖表,山腳谷底處,生長著灌
木、 雜草,往上則是楊樹、樺樹等闊葉林,山腰開始出現針葉林帶,依次而上,是
曲枝柏、 油松、雪松、冷杉、鐵杉、和高聳入雲的雲杉,森林頂端矗立著銀裝玉裹
的雪嶺冰峰。要不是進軍西藏,我哪能會有這樣的閱歷。
原始森林中有很多野生動物, 大至虎豹、狗熊、野豬,小至松鼠、狐狸等,大
隊人馬路過,虎豹早給嚇跑了,我不可能碰上“山大王”,但經過一處陰山背後時,
忽然從不遠處的密林中傳來樹枝咔嚓咔嚓的折裂聲,有個什麼黑乎乎的東西在蠕動,
我牽的大白馬都豎起了耳朵。我沒看清那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麼?從馬的神態來判斷,
很可能是狗熊或野豬。走著走著,我忽然聽見一陣咯咯的叫聲。 循聲望去,只見左前方一群羽毛雪白,紅冠黑尾的什麼鳥,在林中悠
閒覓食, 見了人並不怎麼害怕,只是撲撲翅膀,咯咯叫。它們個大體肥,跟羊羔似
的。 藏族翻譯羅桑説,這種鳥叫雪雞,以松子和貝母為食,又叫貝母雞,雞肉很養
人,真想逮一隻來打牙祭。也只不過是想想而已,藏族人不殺生,
一截枯樹橫亙在小道上, 樹這邊看不見樹那邊。枯樹烏黑,長滿了青苔,也不
知經過了多少歲月,樹腐朽了,腳一踹一個洞。繞過枯樹,我們來到一片燒焦林帶。
樹葉全燒光了, 樹榦還照樣立著,光禿禿黑烏烏的,是過路人引發的火災嗎?森林
頂部人跡罕至, 雷電在那裏造成自然火災,從開闊地帶仰望,雪線下邊,一大片一
大片燒焦的林木,光禿禿黑烏烏地立那裏,多麼可惜!
第一天, 隊伍在森林中的空地上宿營,也沒有螞蝗來咬阿拉李。第二天早上一
出發, 我們就下到一條山谷裏,北面地勢隆起,雪峰綿延,氣候寒冷乾燥;南面山
勢下跌, 氣候溫暖濕潤,山谷中溪水潺潺,兩邊生著灌木、雜草,水坑、沼澤,聽
説這一帶可能有螞蝗, 這可難為阿拉李了。阿拉李在城市里長大,從小就害怕蟲呀
蛇呀之類的東西。 在川西駐軍,有一次輪到她幫廚給伙房摘菜時,一條青蟲爬到她
的手背上, 竟嚇得她花容失色,哎呀驚叫。聽説森林裏蟲蛇多的是,還有螞蝗,她
就特別緊張。出發前就把褲腿扎得嚴嚴實實,跟個小腳老太婆似的,衣袖也緊挽著,
好象要跟誰打架似的。
螞蝗, 身子扁平,長著黃褐條紋,軟嘰嘰的,一見就叫人渾身起雞皮疙瘩,這
種腔長動物,前後有吸盤,伸展開來,可以超過它身子的好幾數倍,吸飽了血以後,
就縮成了一個圓球。 我老家的水田裏就有螞蝗,小時候就聽説螞蝗它的命特別大,
把它曬乾搓碎放在水裏,又會變成許多小螞蝗。
我們都拿了一根樹枝, 一邊走一邊敲打兩邊的灌木雜草,採取打草驚蛇的辦法
來打草驚螞蝗。
“用不著那麼緊張,説不定庸人自擾!”我對她的舉止不以為然。
“麻痹大意,自討苦吃,隨時提高警惕的好。”她對我的説法也不以為然。
沒料螞蝗這吸血鬼防不勝防, 最後還是被螞蝗咬住了脖子,竟未被發覺。我們
説是她的肉香,招引螞蝗,她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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