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瀘定鐵索橋頭

  大渡河從北方的群山峽谷中向南奔流而來, 流到瀘定城邊,被兩岸峭壁夾住, 激流翻滾, 吼聲震耳。大渡河水流湍急,傳聞工兵部隊初到瀘定時,有個戰士拿著 房東家的瓦盆到河邊去舀水, 瓦盆剛接觸水面,戰士的手覺得一震,低頭一看,瓦 盆只剩半拉,那半拉已被河水衝跑了。

  大渡河, 一條與中國歷史密切相關的河流。十八世紀中葉,太平天國翼王石達 開帶領的十萬人馬在這裡全軍覆沒,嗚咽的河水成了這幕悲壯歷史的見證;1935年, 中國工農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經過這裡, 國民黨守軍拆掉橋板,點燃門樓,妄圖阻 止紅軍前進。 紅軍戰士抓住滾燙的鐵鏈,冒著濃煙烈火和對岸山頭上射下來的密集 彈雨,英勇衝鋒,譜寫了一曲搶奪瀘關天險的革命凱歌,使得大渡河名揚中外。

  那時, 大渡河上還沒有修建公路橋,最先的一批汽車,還是一個部件一個部件 的折卸開來, 用橡皮舟運到河對岸再組裝起來的。現在,工兵部隊雖然建造了擺渡 汽車的木船, 但只能擺渡空車,車上裝的東西得全部卸下來,分別用橡皮舟和小木 船運送到對岸, 這需要花費時間。第二天,我們軍直單位就在瀘定住下了。我早就 熟讀“大渡橋橫鐵索寒” 的詩句,如今來到它的身旁,更加嚮往這一革命的名勝古 跡。 趁自由活動的時間,我就迫不及待地拉上部裏的上海姑娘阿拉李和江西女兵老 表周去看鐵索橋。 “二指導”在旁邊聽見了,説她也想去。“二指導”姓程,江北 來的女兵, 人倒直爽。不過,這位老同志好為人師,滿口馬列,令人敬而遠之,我 們私下裏戲稱她為二指導。

  鐵索橋位於瀘定城西南, 吼叫的水聲把我們引向大渡河邊。這一帶河岸上,生 長著許多仙人掌和仙人鞭。 這些顏色墨綠,渾身長滿針刺的植物,在城市中是種在 花盆裏供人們觀賞的。 可是在這裡,它們雖然野生野長,飽經風霜,但卻長得格外 茁壯茂盛。 仙人鞭一根就有胳膊那麼粗,七股八叉,跟叢叢灌木似的;仙人掌又肥 又大,一片一二尺長,掌上生掌,重重疊疊,有的已長成一兩丈高的仙人掌樹了。

  沒走多遠, 我們就來到東岸的鐵索橋頭,立即被眼前那奇特的景象和粗獷的氣 勢震住了。 一座凸出河岸的岩嘴被當做天然橋墩,深深地砸進一排鐵樁,拳頭般粗 的鐵鏈纏繞在鐵樁上, 伸向對岸。我們數了數,鐵鏈並排一共九根,猶如長龍,橫 跨大渡河上, 緊緊咬住兩岸峭壁。鐵索橋成弧形,兩頭高中間低。儘管鐵鏈上現在 已鋪了木板, 兩邊還各有兩根鐵鏈當護欄,但淩空高懸,激流滾滾,看起來能不叫 人膽戰心驚!

  我和阿拉李、 老表周,你推我,我推你,誰都不敢先上橋,橋下河水呼嘯,打 著一串一串的漩渦,一看心就發慌!

  “你們膽子真小, 無産者何所畏懼!這有啥可怕的?”二指導程説著就昂首走 上鐵索橋, 沒走幾步,腿就打顫,趕緊退了回來。看得出,她的膽子也並不比我們 大到哪去。

  “眼睛平視前方, 不要往橋下看!”我們這樣互相提醒著,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走上了鐵索橋。 你説怪不怪?説是不要往橋下看,卻偏偏忍不住要往橋下看,越看 越心慌腿軟, 趕忙彼此靠在一起,真擔心一個人會跌倒。我們仨人手拉手,壯著膽 子,又朝前走了一段。

  “喂! 你們快看,那邊還有菩薩噯!”老表周眼尖,她指著對岸橋頭石崖驚訝 地説。

  我和阿拉李這才注意到, 對岸橋頭長著小松樹和蕨蒺草的石崖上雕鑿有一尊如 來佛像, 經過長年風雪侵蝕,佛像色彩斑駁,已經不那麼顯眼了。回頭看看橋頭這 邊的崖壁上, 也有一尊如來佛像,與對岸的遙遙相對。我們本想還朝前走一走,突 然颳風了,橋身擺動起來,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嚇得我們趕緊向後轉,溜下橋來。

  回到住地, 給房東大娘講起去看鐵索橋的事。大娘説,仙人掌樹每隔兩三年開 一次花, 結出紅顏色的像桃子那樣的果子,味道甜酸甜酸的,我們瀘定人叫它“仙 果” 稀罕著哩。她還説,橋頭兩邊的佛像嘛,那是保祐來往行人的,過橋時,眼睛 望著對岸佛像,心裏默念阿彌陀佛,菩薩就會保祐你平安過橋。

  下午, 輪到裝運宣傳部的物資過河,我們幾個女同志被派到渡口指揮所去清點 照管。 大渡河臨時渡口指揮所在鐵索橋上遊,一道岩壁斜插下來,把湍急的河水逼 向對岸, 留下一片新月形的沙灘。沙灘上,帳蓬林立,紅旗飄飄,從二郎山上下來 的汽車, 沿著岩壁下面的公路源源駛向渡口碼頭。碼頭上堆放著架橋的鋼梁和築路 器材,全國人民支援進藏部隊的糧食、被服、幹菜和罐頭等物資,像一座座小山丘, 蓋著防雨的綠色大苫布。

  渡口上車來人往, 非常熱鬧,。卸下物資的汽車鳴著喇叭,通過跳板開上大木 筏, 由橫跨河面的鋼繩牽引到對岸;幾十隻橡皮舟、小木船在激流上來來往往,搶 運各種軍用物資。 後勤部門的工兵、輜重人員在這裡擺開了戰場,人們奔跑著、忙 碌著, 你追我趕,爭分奪秒。指揮拉鋼繩牽引木筏的急促哨聲、橡皮舟水手與激浪 搏鬥的呼喊聲、 裝卸物資的吭唷吭唷號子聲、汽車喇叭的嘀嘀聲、騾馬咴咴的嘶鳴 聲、 再加上水聲、 風聲, 匯成了雄壯的交響樂。隨軍音樂工作者及時創作了一曲 《英雄們戰勝大渡河》的大合唱:萬里風雪蓋喲高原羅,大渡河水浪滔天,嘿喲嗬! 堅決戰勝大渡河,快把那物資搬上船羅,嘿左!嘿左!. ...支援大軍進西藏,建設 西藏保國防喲!....那氣勢磅薄、旋律激昂的歌聲,很快響遍全國。

  在渡口上, 最緊張熱鬧的要算趕騾馬過河。一群一群的騾馬擁擠著、騷動著, 被一一驅趕到裝載汽車的木筏上, 過渡到對岸去。驅趕時,飼養員拽著韁繩在前面 拉,後邊的人齊聲吆喝往上哄。有的騾馬膽子小,一見滾滾江水,便回頭朝岸上跑。 這時, 岸上的人趕忙圍追堵截,喊叫的、拍手的、敲鐵桶的,喧聲震耳。輪到一匹 大青馬, 任你前拉後哄,吆喝嚇唬,它就是蹬著前蹄,撅著屁股不肯上木筏。有人 説, 這傢伙枉自個大,卻長了個兔子膽,建議拿塊布矇住它的眼睛。飼養員正準備 脫上衣去蒙大青馬的眼, 偏巧在這節骨眼上,一個等著過渡等急了的汽車駕駛員, 嘀嘀嘀的接連按了幾下喇叭, 想催大青馬趕快上船。這下可幫了倒忙,大青馬受了 驚, 猛地回頭就跑,飼養員一把沒拽住,摔了個仰八叉。大青馬豎起鬃毛,尥著蹶 子衝過來,嚇得我們幾個女兵尖聲驚叫,四散逃奔。那時我很害怕馬,不敢挨近它, 更不敢摸它。 沒想到後來從甘孜往西翻山涉水的行軍途中,馬竟成了我的好夥伴, 馬尾巴還真的顯示了它的“功能”哩。

  第三天又裝運了一上午, 才把軍直各單位的汽車和物資全部運過了大渡河。回 到住地, 我的肚子已餓得咕咕叫,開午飯的號音一響,就趕忙拿著碗筷去集合。炊 事班抬出兩個大鑼鍋, 當管理員揭開鑼鍋蓋布,大家頓時啊呀一聲,張大了嘴,鑼 鍋裏滿滿地裝著過去沒吃過的饃饃。 這些饃饃,一個一尺多長,碗口般粗,有一面 全是焦黃的鍋巴,熱騰騰,香噴噴,真叫人眼饞。

  這叫啥饃? 炊事班鬍子班長樂滋滋地説,“這叫啥饃?這叫杠子饃,瀘定的特 産, 房東老鄉幫忙做的,下午不是要過鐵索橋了嗎,告別瀘定,炊事班也得給同志 們改善改善生活呀!大夥吃吃看,對味不?”

  開飯!管理員口令一落,我伸手抓個杠子饃就咬了一大口,接著又咬第二口。

  “啥味道?好吃不?”鬍子班長叼著旱煙袋在旁邊問我。

  “説不上,還沒來得及品味就吞下去了。”

  “丫頭兵, 慢慢吃,有的是,小心噎著!”老班長嗔怪地瞥了我一眼,我衝他 做了個鬼臉。

  這頓飯大家吃得很香, 杠子饃不僅北方人對口味,南方人也愛吃。

  下午兩點鐘, 軍直機關隊伍由軍首長帶領來到大渡河鐵索橋頭。天朗氣清,紅 日高照, 對岸岩壁上的佛像清晰可見,佛像頂上的小松樹一望碧綠,河風輕輕搖曳 著茂密的松針, 仿佛在向河這邊的我們招手。踏著紅軍長征的足跡前進,跨越名揚 中外的瀘關天險, 令我這個小女兵興奮不已!軍首長是老紅軍,對他們來説,進軍 西藏該算是第二次長征了!

  在新聞電影攝影機的嘩嘩轉動聲中, 軍首長健步跨上鐵索橋。我們排成一路縱 隊, 在橋上魚貫而行。這時,大渡河人歡馬叫,在木船上運載汽車的後勤戰士高高 地舉起竹篙, 過渡到對岸公路上的汽車駕駛員頻頻掀動喇叭,向行進在鐵索橋上的 進軍隊伍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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