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宣傳部的幾個小女兵依靠集體力量,終於爬到大雪山頂上來了,真是興奮不已。阿拉李高舉雙手在頭頂上不住亂摸。問她幹啥?她説爬上雀兒山,鞭子都能打著天,伸手摸摸天是啥樣兒唄!我也伸手當空抓了一把,湊近鼻孔説,聞聞瘴氣是個啥味道?"假小子"趙把一隻腳抬起來晃了晃,問她這是啥意思?她的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神情説:"雀兒山再高,也沒有我們大家的腳板高。這不,"她用腳跺跺山脊,"雀兒山不是被我們踩在腳下了麼?"腳踏險山峻嶺,放眼高原河山,夕陽隱沒在西方灰暗的雲層裏,浮動的雲海上端,露出一列列鋸齒形的雪嶺冰峰,遠遠望去很像白色城垛。在那白色城垛間,將是我和我的戰友們的漫長征途…
老政委説,"你們是繼女紅軍之後,出現在高原上的又一批女戰士,是今天的花木蘭喲!"老政委還説,你們都是撒播在世界屋脊上的革命種籽,是西藏各行各業的開拓者!"
"隊伍在雪原上踩出一條路來,前面留下的腳印,很快被飛雪填平,後面的又踩出了新的腳印。路是人走出來的,路在腳下,實乃至理名言。地勢平緩,腳下又是鬆軟的積雪,走起來叫人放心,也不覺得怎麼累。不象在高山深谷間行進,令人精神緊張,老捏著一把汗,特別累。走著走著,我聽見風雪中隱隱傳來歌聲和歡笑聲,這是有的隊列在相互拉歌,歌聲與雪花齊飛…
儘管冰天雪地,給部隊的行軍生活帶來了許多意想不到的困難,但同志們都沉浸在對白雪的喜愛之中,把困難全不當一回事。搭帳篷時,我們幾個女兵象玩雪球似的又説又笑。這也難怪呀,那時我們多年輕,年齡最大的不過二十一二,小的川妹子田才剛滿十六,要在家裏,正是躺在媽媽懷裏撒嬌的黃毛丫頭哩…"
"我的大白馬雖然不是將軍胯下馳騁疆場、衝鋒陷陣的戰馬,也不是運動場上跳越障礙、奔如閃電的駿馬,而是一匹馱載文件、老實溫馴的馱馬。它和我一道翻雪山,趟冰河,千里風雪,走過漫漫征途,它也曆盡艱辛,吃盡了苦頭,脊背上的毛磨光了一大片,馬掌磨掉了半拉,蹄子裂了血口,進入拉薩河谷前,翻工布巴拉雪山時,大白馬已成了跛腳馬,但它還是一瘸一拐的堅持不掉隊,像個輕傷不下火線的真正戰士。我感謝它一路馱著油印股的辦公用具,才使我們得以完成進軍路上的工作任務;感謝它翻冷拉大雪山時,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用尾巴把我拽上了山頂,它是我的無言戰友,彼此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今天下午我和它就要分別了,多捨不得呀!我一邊走一邊撫摸著大白馬的鬃毛,眼角不禁有些濕潤了!大白馬真乖,它依偎在我身邊,用頭輕輕擦我的胳膊,不時仰天長嘶,似乎也在吐露惜別之情。
拉薩河從東北方奔流而來,繞過拉薩古城,向南注入雅魯藏布江。那時,高原上沒有一點工業污染,高山融雪化著一河泱泱碧水,宛如一條藍色緞帶在抖動飄逸。空氣潔凈透明,天空藍得寧靜誘人,偶爾飄過幾縷輕紗似的白雲,更襯托出它的深邃高遠,紅日輝映著,整個河谷上空仿佛一個巨大的穹形玻璃罩,在這穹形玻璃罩下,拉薩河波光粼粼。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涼蔭蔭甜絲絲的,散發著旭日的溫馨和松煙的馥鬱,隱隱中還流溢著山巒的氣息,直透肺腑,令人心曠神怡。真痛快呀!我們一邊牽馬徐行,一邊挺起胸脯,大口大口地吞吸著高原大自然的慷慨賜予。
飲馬拉薩河,是我們從川西出發時就盼望的這一天,如今這一天來到了,拉薩河就在眼前,我們興奮極了,然而又不禁感慨萬端!回首漫漫進軍路,萬重山裏萬重程!我們這些小女兵跟隨著大部隊,忍饑受寒,飲冰臥雪,在"世界屋脊"上徒步行進了兩千多公里,一步一步地把數十座雪山峻嶺踩在了腳下,把百餘條冰河激流甩在了身後,在人跡罕至的雪山上,在風沙迷漫的荒原上,走出了一條條新的大道,終於走到了拉薩河邊,有的同志途中就倒下了,長眠雪山腳下,他們沒能看到拉薩河。這一天真是來之不易啊!
紅日淩空,陽光普照,拉薩河谷由於沒有煙塵污染,紫外線特別強烈,臨近中午,我們全身曬得發熱,鼻尖沁出了汗珠。我們用拉薩河水痛痛快快地徹底洗去了千里征塵,期待著參加拉薩入城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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