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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味法布爾精神
11.12 09:55


    法布爾是位法國科學家,他和他的《昆蟲記》都誕生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但是,在他謝世80多年之後。他那洋洋十卷本的科學巨著,仍然被當今的出版界列為暢銷書,並且被著名的文學評論家羅大岡先生認定為:“在法國自然科學史與文學史上有它的地位,也許在文學史上的地位,比它在科學史上的地位更高些。”
    
    法布爾窮其一生研究昆蟲,而且真的是“窮”。前半生一貧如洗,後半生勉強溫飽。想喝口酒,只有自製的酸蘋果汁,想施捨乞丐兩法郎,囊中卻只有兩個蘇,要想買一本必須的書籍,就得節衣縮食。但是,濃厚的興趣和倔強的性格並沒有向貧窮低頭,正像那些在變幻莫測冷酷無情的大自然中頑強生存的昆蟲一樣,他也在幾十年的堅忍不拔中進行著自己的研究。
    
    也許法布爾從來就沒有想到過要當文學家,他所關注的只是活著的昆蟲。他對一些科學家説:“你們是剖開蟲子的肚子,我卻是活著研究它們;你們把蟲子當作令人恐懼或憐憫的東西,而我卻讓人們能夠愛它;你們是在一種扭拽切剁的車間裏操作,我則是在藍天之下,聽著蟬鳴音樂從事觀察;你們是強行將細胞和原生質置於化學反應劑之中,我是在各種本能表現最突出的時候探究本能;你們傾心關注的是死亡,我悉心觀察的是生命。”
    
    一語道破天機。戰勝艱難的體驗,對於生命的熱愛,都使法布爾具備了一個文學家的特質。也就難怪在他的科學描述中充滿了人文的關懷和激情。當他與那些生動活潑的昆蟲日夕相處時,它們就成了他的家人和朋友;當他和那些趣味無窮的昆蟲心心相通時,他也就成了它們當中的一分子。所以,當他在研究和描述他的昆蟲們時,他的筆下就會充滿了生動的情趣,就像文學家在描寫著人類的世界,卻又完全是些文學家們聞所未聞的大自然中的奇聞逸事。當他在科學的研究中發現了文學作品的謬誤時,也才能夠無可辯駁地勸戒他們不要憑想當然,不要錯誤地褒貶了這一種或那一種昆蟲。
    
    法布爾的《昆蟲記》是一般文學家無法企及的,因為它有著嚴謹的科學依據。法布爾的《昆蟲記》又是一般科學家無法企及的,因為它有著讓文學家也拍案叫絕的形象和生動。
    
    別名叫做聖甲蟲、食糞蟲的金龜子,很難引起文學家的關注,但是,由於科學的研究,法布爾卻能夠把它們的體態行為描寫得惟妙惟肖,天趣橫生。
    
    比如:“一堆牛糞的周圍,竟出現了如此爭先恐後、迫不及待的場面!從世界各地涌向加利福尼亞的探險者們,開發起金礦來也未曾表現出這般的狂熱。太陽還沒有當頭酷曬的時候,食糞蟲已經數以百計地趕到這裡。它們大大小小,橫七豎八,種類齊全,體型各異,多種多樣,密密麻麻地趴在同一塊蛋糕上,每只蟲子抱定其中一個點,緊鑼密鼓地切鑿起來。露天工作的,搜刮表層財富;鑽進內部打通道的,尋找理想礦脈;開發底層結構的,則順勢把食品直接埋進身體下面的地裏;那些小字輩們,暫時站在一旁,只等強有力的合作者大動干戈時有小渣塊滑落下來,它們便前去加工成碎屑。”這場景的描寫,使我們聯想到人類的採金礦、挖大渠等熱火朝天的場面。
    
    比如:一隻金龜子把製作好的糞球滾回自己的家中時,半道上總會遇到傾心盡力的合作者。它們是一公一母嗎?法布爾想起了那首歌:“為把幾件傢具添哪,我説咱倆怎麼辦?咱倆一道推酒桶吧,我在後來你在前。”但是,當他解剖了那一對合作者的屍體之後,卻推翻了自己美好的一相情願,因為它們多半是同性。經過長期的觀察之後,法布爾才確鑿地告訴我們:“那位殷勤的同事,打著富於欺騙性的幌子招搖過市,明裏幫人一把,暗中心懷鬼胎,一旦時機成熟,立刻侵吞不殆。把小糞塊滾成球,這不僅要吃苦,還得有耐心。如果能把現成的糞球奪到手,或者退一步,能強行當一位座上賓,那該是多便宜的事呀。糞球主人稍一放鬆警惕,人家就會裹攜著財産,溜之大吉;主人如果寸步不離地監視著,人家就會以沒少出力為理由,索性與你就地共進美餐。如此伎倆,不管怎樣都能獲利,掠奪已被幹成了利潤極高的一個行當。”在這裡,法布爾筆下的金龜子就和人類一樣,不但有了心理學的韜略,還有了經濟學的收穫。這時的我們,就會聯想到《三國演義》、《東周列國》等文學經典著作中的人物性格。
    
    文學作品見長于對場景和故事的描寫和對典型形象的刻畫,在這些方面,法布爾的《昆蟲記》毫不遜色。不僅如此,作為科學家的法布爾還在他的文章中,毫不留情地解剖並糾正了曾經廣為流傳的文學經典中的謬誤。
    
    那是一位鼎鼎大名的作者——拉封丹,那是一個全世界都津津樂道的寓言——蟬和螞蟻:夏天來了,蟬在大樹上放聲歌唱,螞蟻卻在勤勞地工作。冬天來了,蟬一無所有,跑到螞蟻的家裏去討吃的。螞蟻卻説:“那會兒你唱呀唱,現在你就跳呀跳吧。”
    
    由於這個故事的影響,在無數代人類的心中,螞蟻就代表了勤勞,蟬就代表了懶惰。果真如此?法布爾用他的科學研究告訴了我們一個完全相反的事實:
    
    夏天,蟬兒在歌唱之餘,就用尖細的嘴插在樹皮上,打出一眼汁液飽滿的井,滋潤自己的歌喉。而就在這時,卻是成群結隊的螞蟻聞風趕來,分享甜汁,甚至還要使用種種伎倆把蟬趕走。
    
    冬天,蟬兒在竭盡了自己的歌喉之後,早已長眠地下,它們的後代也都在地下沉睡,等待著來年像它們的前輩一樣快樂地放歌,根本就不會到螞蟻的家裏去乞討。
    
    文學家的憑空想象令科學家的法布爾難以容忍,不但振振有辭地要為蟬恢復名譽,還在他的《昆蟲記》裏,洋洋灑灑地翻譯了一篇歌頌蟬鞭撻螞蟻的長篇詩歌。
    
    一不留神,我們又好像進入了對文學作品的鑒賞中,只不過這種鑒賞是以拉封丹的失誤為前提的。
    
    近年來,將藝術與科學聯姻並作為研究對象的人越來越多,風頭也越來越健。那麼,早在80年前就將文學和科學聯姻的法布爾就該是這些人的鼻祖了。也許當時的法布爾並不自知,但是,越是不自知的成果才越是天然成型,沒有人為的雕琢。
    
    法布爾是真實的,他研究昆蟲,無官無職無薪無奉,不需要去懼怕誰或者迎合誰。法布爾是真誠的,他一貧如洗,把自己的每一點收入,每一點時間,每一點精力,都投在了昆蟲的觀察和研究上,不圖名不圖利,但求不違我心,不負此生。
    
    當法布爾為買一本書花去了一個月的工資時,他説:“我那每年七百法郎的高收入,總不能同時解決一切需求,不能既要肉體食糧,又要精神食糧。為一種食糧多支付一筆,就得從另一種食糧的款項中扣除一筆;不論何人,只要你是把科學本身當作日常生活需要,那麼你就註定得服從這種平衡法則。”
    
    86歲的法布爾在自序中又説:“非常遺憾,如今我被迫中斷了這些研究。要知道從事這些研究,是我一生得到的唯一僅有的安慰。閱盡大千世界,自知蟲類是其最多姿多彩者中之一群。即使能讓我最後再獲得些許氣力,甚至有可能再獲得幾次長壽人生,我也做不到徹底認清蟲類的意趣。”
    
    人們常説文學需要激情,科學需要冷靜。但法布爾卻用自己的一生和他的《昆蟲記》告訴我們,文學和科學並不是涇渭分明的,它們都需要激情和冷靜,而在這二者之上的是需要真實和真誠。舍此,不論是文學還是科學都不會成功;甚至不能稱之為真正的文學或者科學。
    
    但是,在當今這個浮躁的社會裏,在文學界和科學界,像法布爾那樣追求真實和真誠的人是否在減少?急功近利華而不實甚至剽竊抄襲的人是否在增加?如此下去,像《昆蟲記》一樣的傳世之作還會出現嗎?
    
    當我們閱讀著《昆蟲記》裏的大千世界時,也不要忘記去體味法布爾求真求實的精神。(方敏)(《中華讀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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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陳玥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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