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動物園朱鹮館飼養員曹桂英的故事
■第一次親密接觸
我以前是負責養雉雞的，因為工作需要從養雉雞調到養朱鹮的部門。到現在為止，我也已經養了7年的朱鹮了。因為朱鹮是非常珍貴的鳥，所以在飼養的時候比較封閉，一般人都不準許進入朱鹮的獸舍裏看望，以預防交叉感染。從前來北京動物園的遊客連朱鹮的面都不能見到，甚至我們在北京動物園的其他部門工作的人也沒有機會看到朱鹮。現在來動物園想看朱鹮的遊人依然得隔著一條河遠遠觀望。
在養這種鳥之前我甚至都沒有機會見過朱鹮。因為知道朱鹮又叫紅鶴，是屬於涉禽類，鸛形目，鹮科，所以想象的時候覺得它應該是比較很像鶴類的一種鳥。但是見到了，才發現，朱鹮除了嘴的形狀有些像鶴以外，從形態各方面看都和鶴不一樣，根本不能讓人聯想到鶴類——朱鹮這種鳥挺乾淨挺白挺漂亮的，它的羽毛是白色帶橙紅色的，臉兒是紅紅的，腿和腳都是紅的，它的腿比鶴的腿短，大小上是中型鳥，一看見就讓人覺得挺好看、挺喜歡的。
■圓圓終於會自己吃食了
我剛來的時候，領導就對我説：小曹呀，朱鹮館裏有一隻鳥怎麼著都不吃東西，你去那兒的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那只鳥養得會自己吃食了，那只鳥就都靠你了。於是，七年前我就這樣帶著領導的囑託來到了朱鹮館當一名飼養員。到了朱鹮館一看，果然有這樣一隻鳥不會自己吃食，而且一打聽它已經有一年多都不會吃食了，完全是靠飼養員填喂進食，已經成了個老大難問題了。這只不會自己吃東西的鳥就是圓圓，後來和我成了最好的朋友的那只朱鹮。
朱鹮圓圓看起來和其他正常的鳥沒有什麼區別，甚至它長得看起來比別的鳥還要更漂亮、俊俏一些。可是就是一到吃東西的時候，別的鳥都爭先恐後地上前挑東西吃，而它卻一副對食物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這讓我非常地著急。每天清早我上班的頭一件大事就是觀察圓圓，看著它，把它的一舉一動，看見食物的神態、反應都記錄下來，呼喚它的名字，和它親近。朱鹮是一種很膽小的鳥，特別怕見生人，剛開始的時候它躲著我，我喂它吃東西它就逃開，甚至有時候有一些衝撞的過激反應，但是漸漸的，圓圓認識我了，它和我熟了起來，不再怕我，還主動地和我親近。這些慢慢發生的變化都讓我特別高興。
我考慮用人工誘導的方式讓它吃東西，可是能想到的方法都試了，它還是不吃東西。它不吃東西我們做飼養員的也不能看著它挨餓吧！於是我就每天耐心地用人工填喂的方式喂飽它的肚子。朱鹮的主要飼料就是兩種，牛肉條和泥鰍。在人工填喂的時候，得把這兩種飼料切成炒菜吃的肉絲那麼長，拌上各種維生素和補鈣用的骨粉，把肉絲攥成一小團，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細，太粗朱鹮的嗓子眼進不去，太細又容易把朱鹮噎到。這個肉團大約像大拇哥那樣粗細就正合適了。然後就用一隻手把它的嘴掰開，另一隻手拿著製作好的肉團往朱鹮的嗓子裏送——開始的時候圓圓根本不知道自己往裏吞，所以最初食物就得填到它的食道、咽部這個地方，讓它吐不出來只能吞下去，慢慢地我在填喂的時候就往外填一點，引導它自己吃食。
■曹桂英悉心照料朱鹮■朱鹮是世界上瀕危的鳥類之一
後來大家商量決定用麵包蟲來誘惑它吃食。麵包蟲比較小，朱鹮吃起來也要容易一些。健康的朱鹮一次能夠吃掉一把的麵包蟲。用了麵包蟲這個方案之後，還真挺見效果的，圓圓慢慢地就開始吃東西了，雖然同樣要填喂，但是填到嘴的一半時它就開始自己吞食。後來因為它漸漸有了饑餓感，我只要把食物擱到它嘴裏，它就往裏吞。最後，圓圓可以完全自己吃東西了——我記得那天是下午，好像還正好是八月十五，我在外面用麵包蟲誘導它，讓它吃食，麵包蟲撒滿了一地，突然，我看見它叼進嘴裏一個麵包蟲去，然後就吃下去了，當時我心裏特別激動，心想：哎呀，終於會吃食了！那天下午我就一直在旁邊看著它，看它連吃了三條小蟲，我就再用手給它，它又吃，一共吃了五條，我當時不知怎麼眼淚就下來了，真的特別激動！辛苦這麼長的時間終於見到成果了！從它開始吃這種蟲以後，我們就不再填喂圓圓，每天讓它自己吃食。可做餌料的麵包蟲分為兩種，一種是麵包蟲幼蟲，金黃色多足身上有硬皮，另一種是蛹期，通體透明雪白，六足，不吃不動。圓圓就喜歡吃這種蛹，它別的什麼也不吃，我們想盡辦法挑這種它愛吃的蟲子，滿園地找麵包蟲的蛹給它吃，那時候找了差不多有半盆這種蟲子。最開始圓圓一天也不過就吃個一兩、二兩，吃不了多少，但是後來它有了饑餓感，自己食量就增加了。再後來它完全就可以正常地進食了。
它會自己吃食以後，每天我上班的第一件事情還是先去看看它，把它照顧好，每天早上我先拿料盆喂它，看著它讓它吃飽了，然後我再喂其他的鳥。圓圓跟我特別的好，其他人過去喂它都啄人，或者躲得遠遠的。我去喂它的時候它表現得特別溫順，我去獸舍打掃或者觀察動物的時候，它就跟孩子似的依偎在我身邊，啄啄這兒、弄弄那兒，啄啄褲腿、褲腳、鞋子，跟我玩一會，如果我要是不和它玩一會兒，心裏就覺得過意不去。就覺得它像我自己家裏養的小狗小貓那種感覺似的，像個小寵物，好像不由自主就得過去摸摸它。它也願意到我跟前，讓我摸它，它的嘴挺長的，它就願意讓我摸摸它的嘴，胡嚕胡嚕它的臉，撓撓它的冠羽。每次我一進獸舍，一叫圓圓它就過來了。每次一進去它都跟著我轉，沖刷打掃時它也都跟著我玩。我和圓圓的感情非常好，每天一見到它任何煩心的事情全都忘在腦後了。
■圓圓離開我的那一幕讓我至今難忘
圓圓離開我的那一幕也讓我至今難忘。那只鳥死於心肌炎，我們猜測可能是有些小昆蟲什麼的它吃不著，缺乏一些營養，因為是完全靠人填喂長大的，所以身體不太好。它死的時候，我就在它的旁邊。那好像是1998年的一天下午，我剛一上班，去鳥室觀察，觀察時看它還挺好的呢，那時候它已經會自己吃食兩年了，但它都是在沒人的時候吃食，有人的時候就跟人玩，我觀察它的時候，它還跟我玩呢，就跟平時一樣沒看出什麼異常來，等我20分鐘後再進去喂料時，它就已經躺在那個地方沒辦法動了。我當時非常驚訝，怎麼就突然……它躺在那裏還沒有斷氣，我就把它抱起來了，在抱起來的過程中它的腦袋就慢慢地軟軟地耷拉下來了，我趕緊叫李福來師傅過來，當時，大家就那麼看著它，一點辦法也沒有。又過一會兒有十來分鐘圓圓就斷氣了。我們趕緊把它送到獸醫院進行屍體解剖，獸醫院説是急性心肌炎發作。這種鳥類只要發病倒下來了，救治的機會就已經很小了，除了是碰傷、撞傷還可能有機會救活。當時真的挺心痛的，辛辛苦苦那麼長時間把它弄得可以吃食了，那只鳥還長得特別好看，特別仁義，跟人也特別好，結果就這麼死了……
現在這幾年接觸了一些新鳥，但是老覺得是缺點什麼似的，因為我剛一來，領導交給的任務就是讓這只鳥會吃食。它不僅是我的朋友，也承載了我的焦急與歡喜。（圖／張晶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