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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正在進行的世界文化遺産申報故事
10.25 12:24


    
    
申報世界文化遺産的路,或許與建於南宋的五里橋一樣漫長。

    
    
    10月16日,記者走進福建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宗教石刻館,竟有剎那的惘然,不知身在何方。
    
    泉州是座古城,國務院首批公佈的24個歷史文化名城之一,守著14處國家級、40處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可是,泉州的“古老”,似乎一直被它生機蓬勃的改革開放“先行者”及著名僑鄉的形象遮蔽,倒是老讓人想起那首《愛拼才會贏》的歌。
    
    最近頻繁進出泉州的客人中,多了許多文化研究者和考古專家。僅從9月下旬至今的一個月間,就有兩次與泉州歷史有關的國際學術研討會召開、4批以上的國內外專家在這裡考察,包括國內古建築研究權威羅哲文和國際古遺址理事會原總協調員亨利博士。
    
    以“海上絲綢之路:泉州史跡”的名義,富裕的泉州整合起它的古城資源,以“愛拼才會贏”的勁頭,加入“申遺”熱流。
    
    手拿地圖,在小小的舊城轉,感受泉州文化的獨特與開放,像煞《鏡花緣》傳奇,又有沉在底下的平和、從容。看到泉州古城的時候,總有些異質的感覺。
    
    中山路上,閩南風貌的老建築,一例橘紅磚墻與白色線條的騎樓,遮護著街邊有條不紊、無風無雨的生活節奏:喝茶、聊天、做生意。那軒敞氣派的孔廟是宋代建築,省級文物保護單位,泮官樓上高書楹聯:海國閩疆東南重鎮典章文物鄒魯遺風,盡顯儒教風範;街對面,是一座家祠;左轉到涂門街,沒幾步,就是我國現存最早、最古老的清真寺,第一批全國文物保護單位;隔了兩間房子,則是雕梁畫柱盡被香火熏黑的關帝廟,打卦、搖簽之聲不絕於耳,是道家路數;往南走上十分鐘,是在閩臺等地區影響極大,供奉海神“媽祖”的建築規格最高、規模最大、年代最早的天后宮;往西,有聞名遐邇的佛教叢林開元寺,全國文物保護單位、著名的弘一法師圓寂地,寺內有國內現存最高的古石塔、閱盡1300多年世情的古桑,無聲地證實著泉州植桑織綢歷史的久遠。百柱殿後廊檐間有對16角形輝綠岩石柱,雕刻著古印度教大神克裏希那的故事,殿前月臺處還有72幅獅身人面像和獅子浮雕;清源山上,更有“石像天成,好事者略施雕琢”的宋代雕刻老君岩……
    
    手拿地圖,在一座小小的舊城區裏轉悠上半天,能直觀地感受泉州地域文化的神奇。它既獨特又開放,還有一種沉在底下的平和、從容,就像在街頭握著一把壺、聽著燕婉古雅的南音、不緊不慢地按著程式衝飲鐵觀音的那些泉州人。
    
    完全不同的信仰與文化,咫尺之間卻和平共處,甚至融合生發出全新的文化樣式,真不容易!
    
    除了伊斯蘭教、佛教、古印度教、古基督教、猶太教,這裡還有已消亡的摩尼教的難得證物,一座被後人將錯就錯地當成佛教神聖來供奉的摩尼教石佛,就藏在晉江市一座小山腳下。
    
    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的宗教石刻館裏,500多件石刻,有阿拉伯風格的墓蓋石,有印度教保護神的雕像與紋樣,也有形制十分中國化的墓碑,刻記的文字卻是阿拉伯文、古敘利亞文、拉丁文、八思巴文、突厥文等等,還有十字架和帶翅膀的天使等屬於中世紀基督教不同教派的標誌。讓人忍不住緬懷———宋朝元代的泉州究竟是什麼樣子?我們這個一直相對封閉的國家,竟然還有這樣一塊像煞《鏡花緣》傳奇的聚匯海外來客的奇怪地方。
    
    “世遺”申報:重新發現的“東方第一大港”和“海上絲路”串起的故事
    
    公元12至14世紀之間,泉州曾是中國對外航海貿易的主要港口之一,有過“市井十洲人”、“漲海聲中萬國商”的盛況。元代時的意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和非洲人伊本巴都他都在遊記裏記載了這個因栽刺桐樹而得名“刺桐城”的繁榮,稱之為“東方第一大港”。直至明清閉關鎖國,泉州才式微為東南海疆的小城,大批移民流向海外,造就了中國的著名僑鄉。
    
    泉州重新被世界關注,始於19世紀,一場有關“刺桐城”在哪的爭論,在歐洲展開,直到20世紀初,亞洲學者證實刺桐城就在泉州。20世紀90年代,一位猶太商人記述其1271年前後在刺桐傳奇經歷的手稿《光明之城》被發現,所描述的刺桐城多民族共處、夜晚燈火通明的繁榮景象,再次使人們驚奇地打量起泉州。
    
    幾位國內文物專家説,明清乃至近代的經濟衰落,使泉州眾多宋元古跡未在社會發展中被湮沒,有了可以申報世界文化遺産的豐厚資源。
    
    與已經列入遺産名錄的多數項目不同,泉州不是以單個遺址或文化現象,而是找到了一條主線,將散落在1.1萬平方公里上的眾多明珠穿連成串,集合申報。
    
    這條主線就是“海上絲綢之路:泉州史跡”。
    
    建議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亞洲文化官員英格哈特提出的。1991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曾組織過一次全球範圍“絲綢之路”的考察活動,泉州被重新“發現”,摩尼教佛像及佛經石刻、九日山祈風石刻等遺跡讓學者們欣喜若狂。此後,“中國與海上絲綢之路”、“海上絲綢之路與伊斯蘭文化”等研討會一次次花落泉州,泉州在華僑、華人之外的國際世界、尤其是文化界挂了名。哈特先生對此印象深刻。他的建議也得到了國內專家,如國家文物局中國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秘書長郭旃等人的肯定。
    
    去年11月,泉州正式加入申報“世遺”行列。這個行列裏,已經有澳門埔澳街等一長溜名單在排隊等候。
    
    在泉州,“海上絲綢之路”、申報“世遺”已成街談巷議。泉州人面對競爭,全力以赴
    
    能不能中選,現在泉州人心裏也沒有充足的把握。但是,他們一直在埋頭準備,清理、維修各個文物點,改善環境。申報工作的領導小組由市委書記、市人大常委會主任、市政協主席為顧問,市長任組長,8位市領導都是副組長,成員則是各有關部門和區縣分管領導,倒計時開展工作。
    
    伊斯蘭教聖墓、草庵摩尼教遺跡、九日山石刻、洛陽橋……拆除違章建築、環境整治工作全面鋪開,被劃成5片5點的申報點和考察路線定了下來,各點各片的測繪圖和規劃編制快做完,申報文本改到了第九稿,《泉州“海上絲綢之路”文化遺産保護管理辦法》、《泉州“海上絲綢之路”文化遺産保護管理五年規劃及十年規劃》數易其稿……
    
    在泉州,“海絲”、申報“世遺”已成街談巷議,市民熱切期待。年初,泉州悄悄辦了第一屆“海上絲綢之路”文化節。聽説市裏徵集有關的遺址和文物線索,不少市民熱心地打電話或上門提供。已被列入考察和申報點、受到亨利博士肯定的德濟門遺址因此得以確定,而作為宋元大港證明、泉州西郊外九日山石刻中有記載的市舶司遺址地點,也漸漸浮出水面。為了把一些文物遺址從現代建築的包圍裏“解放”出來,不少民房被拆遷,一些墳墓被遷走。光是在九日山下,一下子就有160戶居民被遷走。在重宗族親緣、處處辦廠開店的泉州,有些人的利益會受到一些損失,但是,為這事兒上訪的幾乎沒有。有市民倡議,發動大家想辦法,通過向海外親友募捐,以補充保護、整治“海絲”遺跡資金的缺口。
    
    鄰近的武夷山1999年申報“世遺”成功後,旅遊收入幾乎翻了一番。這當然也激發著泉州人想快些、再快些走向“世遺”。況且,僅“海上絲綢之路”這樣一個主題,就有日本、韓國以及我國的廣州、寧波、揚州等城市在爭相申請。記者在泉州看到這樣一張申報進程表:
    
    明年1月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遞呈申請文本;
    
    6月接受國內專家檢查;
    
    八九月份接受聯合國世界遺産委員會組織的專家檢查;
    
    爭取在2004年4月召開的世界遺産委員會大會上通過……
    
    “希望你們不要趕時間”。清醒看申報,可能要走很長一段路
    
    然而,上面這個緊張的計劃最近已被修改,申報準備延長至少一年。
    
    泉州市委書記施永康説,申報世界文化遺産,首先是為了更好地保護先輩留下的遺産,讓自己能夠站在世界的高度重新審視、認識泉州文化的價值;其次是可以更好地改善泉州的人居環境,為泉州市民和根在泉州的華僑華人營造一個溫暖、親切、文脈綿延不變的家鄉;第三是通過申報活動造勢,提高泉州知名度;最後,才是考慮如何利用它開發旅遊資源。泉州市的想法是:把申報工作與泉州經濟社會發展、歷史文化弘揚、名城保護建設、生態環境優化結合起來。
    
    這樣明確而不急功近利的立足點,讓人刮目相看。
    
    “希望你們不要趕時間”,今年國慶節,國際古遺址理事會原總協調員亨利博士到泉州考察後也這樣叮囑,“古跡長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也一直有,慎重做好古跡保護、管理和申報準備工作才是最重要的。”這位年逾七旬的老人已被聘為中國申報世界文化遺産顧問,對於中國驟然升溫的“世遺熱”,不會不了解。
    
    “海上絲綢之路:泉州史跡”的主線一下子串起了開元寺、清凈寺、伊斯蘭教聖墓、草庵摩尼教石刻、天后宮、九日山、洛陽橋等泉州主要歷史文化遺址,14處國家級文保單位中僅兩三處未被涵蓋。因是“捆綁式”申報,目前確定的5片5點十分分散,從市區到南安、晉江、惠安、石獅、崇武等縣市,要清理整治好每一處並確保其長期保持完整性、原真性不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作為一個經濟發展迅速、極具活力的地區,泉州的“古”味兒也曾飄散過。申報“世遺”讓許多人知道了保護文化原真性和完整性的重要。單單2001年開始的南片區天后宮廣場及其周邊街道環境的整治工程,就耗資2.8億元。據介紹,泉州市為申報“世遺”而投入環境整治和文物保護的資金在4億元以上。大約只有這樣一個城雖不大、經濟總量卻佔了福建省1/4,又有眾多海外華僑大力支持的富庶之地,才能有這樣的大手筆。泉州市文物局副局長陳炳坤很感慨:若非以申報為動力,這樣大規模地整治文物環境幾乎不可能。
    
    “整治難,申報難,而更難、需要更多投入的還是被列入世界遺産後的保護和利用,尤其像泉州這樣大範圍的遺産分佈狀況。我們很可能要為此走很長一段路,急不得。”在全國獨一無二的海外交通史博物館,著名的泉州歷史學者王祖茂館長這樣説。(本報記者姜泓冰黃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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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王卉 來源:人民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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