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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注生態 珍愛家園:尋找“美人魚”
10.10 10:10


    儒艮,與中華白海豚列為我國僅有的兩種一級保護的海洋哺乳動物。儘管大部分人沒有見過它的模樣,卻幾乎都知道它美麗的別名:美人魚。著名的“南珠之鄉”——北部灣北海市合浦縣的沙田海域,是我國惟一的儒艮國家級自然保護區。
    
    被公認為“瀕臨滅絕的海洋珍稀動物”的儒艮,分佈于印度洋、西太平洋熱帶及亞熱帶的大陸沿岸水域及島嶼間。我國的廣西、廣東、台灣等省沿海,都有他們活動的“雪泥鴻爪”。合浦儒艮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是歷史上儒艮棲息數量最多的海域,但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開始,它們似乎失去了蹤跡,許多人懷疑儒艮已經在這裡滅絕。
    
    然而,近兩三年來,越來越多儒艮在當地現身的跡象,使人們有理由相信:美人魚又回來了!為尋訪“美人魚”,記者日前來到了它的故鄉——北海市合浦縣沙田鎮。
    
    “美人魚”珠還合浦
    
    沙田鎮得名,緣于附近海域在退潮後眾多凸出海面的沙洲。沙洲是魚蝦産卵孵化的地方,沙洲旁的海溝長滿海草,儒艮就在那裏覓食。當地人都習慣地把儒艮叫做“海牛”。
    
    沙田鎮對達村養螺場的沈汝瑞是近年親眼看到儒艮的人之一。今年6月,開快艇出海的他在保護區內的北墓鹽場附近兩次看到儒艮。“每次都是兩頭,個頭不大,距離約四五十米,絕對是海牛。”他説。
    
    沈汝瑞事後向保護區管理站作了報告。他還向記者説了另一件事:2001年12月,沙田鎮山尾村有個漁民拉網時曾拖回一頭海牛,把它係在沙洲附近。他回到鎮上,有人告知海牛是國家保護動物,傷害了要坐牢的,他嚇得連忙出海把它放生。
    
    在合浦儒艮自然保護區管理站的日誌裏,記錄了今年來儒艮出現的蹤跡——
    
    2002年1月7日,漁民反映有人在螺場看到海牛;
    
    2002年3月7日,漁民反映用拖網拖上海牛糞便;
    
    2002年3月7日下午,管理站辦公室副主任龐子新出海巡查時,在距快艇100多米外看到兩頭動物一前一後浮出水面,與常見成群跳躍嬉水的中華白海豚體型明顯不同,疑為海牛;
    
    …………
    
    沙田鎮海戰村67歲的楊振平是當地與儒艮打交道最多的人。擔任保護區義務管護員的他每日走村串戶,宣傳保護儒艮和中華白海豚,徵集發現這兩種珍稀動物的信息。他告訴記者,就在記者採訪前幾天,一位姓楊的養螺工早上從螺棚上看到兩頭海牛;在此之前,沙田鎮漁政站的李武其在一個叫烏泥溝溝口的地方也見到3頭。
    
    保護區另一位義務管護員傅乃在直接見證了儒艮的存在:1998年,沙尾村有人炸魚時炸傷一頭海牛,拖回後很快被宰殺分光,只剩下腦袋搬回來,“我聽到消息,趕到碼頭,有人還懷疑不是海牛,我伸手進它嘴裏,拉出一把草,不是海牛還能是什麼呢?我猜想它是正在吃草時被炸死的。”傅乃在説起這件事惋惜不已,“那個腦袋20來公斤,估計那頭海牛起碼有二三百公斤。”
    
    曾經遭受的劫難
    
    與現在這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種種發現相比,僅僅在30多年前,合浦沙田海域出沒的儒艮曾是許多人目睹的風景。
    
    在沙田鎮採訪,記者感受最特別的是,當地人把儒艮直接叫做“牛”,“以前這裡很多牛”、“40歲以上的人沒有人不認得牛的”、“牛喜歡在天氣變化前風平浪靜時出來覓食”,他們叫得那麼自然,在他們眼裏,在海裏以海草為生的儒艮與陸地上養殖的水牛、黃牛並沒有什麼兩樣。
    
    14歲就出海的楊振平是沙田鎮公認的“海牛權威”。他説,在歷史上,當地人對於海牛不僅從來不捕捉,還當做神物崇拜;如果無意中捕到了,都會放生。這種情況到了1958年開始改變,為了實現“大躍進”提出的“生産淡季變旺季”,當時的公社組織船隊對這種個體龐大的群居動物圍捕。僅據當時的生産記錄,從1958年至1962年5年間,就有多達216頭海牛被捕殺。
    
    楊振平幾乎參與了每次對海牛的圍捕。捕殺海牛使用一種專門的網,成千米長,先派人觀察到有海牛出現,幾隻小艇拖著網包抄,將海牛圍在方圓數百米的海裏,海牛在越收越窄的網裏衝撞掙扎,但隨後從艇上飛來的鋒利鐵鏢卻使它們徹底絕滅了逃生的念頭。時隔數十年,楊振平説起圍捕海牛的情景,那種慘烈如在眼前。“每次圍捕,有時幾頭,有時十幾頭,全部是殺死後才拖上船。”楊振平説。
    
    沙田海域對海牛最後一次大規模圍捕,是1976年冬天。當時,珠江電影製片廠、復旦大學生物系、上海西郊公園、廣西南寧動物園等單位,因“科研需要”要捕捉活海牛,當地政府“大力支持”,組織漁民進行圍捕。當時參加圍捕的楊振平説,要捉到活海牛非常困難,那時候工具落後,就靠用網網住拖上船,海牛出水時千萬不能讓它腦袋朝下,如果那樣必死無疑。在那次圍捕中,一共捕獲23頭海牛,只有兩頭是活的,一大一小,大的約300公斤,小的150公斤左右。因為運輸不便,幾個單位誰都不想要大的那一頭,後來小的被南寧動物園“搶”去,但剛運到南寧就死了,另一頭大的要運往上海,但絞盡腦汁無法找到合適的運輸工具,在沙田當地耽誤3個月後死去。
    
    隨風而去的傳聞
    
    “美人魚”的傳説,啟發了人們對海牛美麗的遐想:在月色明朗的海面上,海牛像披著長髮的女人,懷裏抱著的小海牛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音。楊振平對記者説,這是瞎想來的,海牛的樣子又醜又笨,圓鼓鼓的身軀,上唇像一個圓盤,很像豬鼻子,但比豬鼻子大得多,浮出水面時,人們看到它的腦袋就是這個圓盤,鼻孔在頭頂上,圓盤上生著密密麻麻粗硬的觸須,一點也不美。
    
    楊振平説,海牛並不會發出像嬰兒哭的聲音,只會用鼻孔噴水,吱吱作響。它潛水時個把鐘頭才浮起來一次,每次數分鐘,一般只把腦袋浮起來,只有在寂靜無人時才把黑黝黝的背部露出來。海牛沒有耳輪,但聽覺十分靈敏。當年圍捕時,從發現有海牛出現到開艇圍網,一律不能説話,全部都用手勢示意聯絡。他説,漁民為了接近海牛,甚至忌諱在看到它時説出“海牛”兩個字,否則它會很快沉到海裏躲起來。
    
    如果説海牛的美麗是一種誤會,那麼這種食草動物絕對稱得上溫馴。楊振平説,海牛從來不會攻擊人,他曾在距離約七八米遠的地方見過正在喂奶的海牛,母海牛半個身子靜靜地浮在水面,用胸鰭抱著小海牛一動不動。“海牛在1958年大規模捕殺前並不怎麼害怕人,那以後才變得害怕人的。”他説。
    
    68歲的傅乃在也見過正在喂奶的海牛,不過是在一種非常殘酷的場合。在一次圍捕中,有一頭哺乳的海牛被圍住,它四處碰撞,始終不願把抱著的小海牛丟開,直到身上中了飛鏢被拖上船,母海牛仍用胸鰭緊緊夾著小海牛不放。“有人當時用口盅擠了一盅海牛的奶嘗了嘗,感覺味道是澀澀的。”傅乃在説。
    
    傅乃在還説了一件至今讓他感到驚心動魄的事:1978年,一頭炸斷尾巴的海牛被拖回沙田鎮,有個單位要做標本,用大鐵鍋煮掉海牛的肉,他看到海牛身上每邊13條肋骨,兩隻胸鰭的關節跟人的手指一模一樣,“那樣子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殘忍。”傅乃在説。
    
    流淚的家園
    
    不知道是否出於對當年參與殺戮儒艮的愧疚,楊振平和傅乃在現在成了沙田鎮最執著的儒艮保護者。作為保護區的義務管護員,除收集有關儒艮的信息外,已經年近7旬的他們每年都要駕艇出海好幾趟,在方圓數百公里的保護區巡查作為儒艮食物的海草的保護現狀。
    
    沙田海域成為儒艮的棲息地,原因是這裡生長著十分茂盛的海草。根據保護區管理站所作的資源普查,保護區內作為儒艮“主食”的茜草和龜逢草的草場約9000畝,然而,這一天然牧場正遭受著日趨嚴重的人為破壞。
    
    在沙田海域的13個沙洲,生長著一種當地特有的海産品,學名“方格星蟲”的沙蟲。為捕捉這種美味海産品,每天有成百上千的婦女在退潮後的沙洲上挖掘,在喜獲趕海豐收的同時,海草的根也被挖得七零八落。當地有名的淀沙洲,因為挖沙蟲,原有的3500畝海草,變成了零零星星的“瘌痢頭”,到處是一個個三四十厘米的深坑。而現在海草生長相對較好的北墓鹽場和英羅港口的草場正與淀沙洲一樣遭到破壞。
    
    對於海草的破壞與挖沙蟲不相上下的是底拖漁船。這些小馬力的漁船在10米以內水深的淺海區進行拖網作業,把大量海草連根拔起。沙田鎮296艘底拖漁船,按計劃要到2003年才全部報廢。“不知道牛能不能等到那時候。有草有牛,草沒有了,牛自然就沒有了。”楊振平説。
    
    更令楊振平老人擔憂的是保護區內遍地開花的圈海養殖。從上個世紀初起,北部灣沿海興起了前所未有的養殖熱,無遮無攔的儒艮保護區成了許多人眼裏的“聚寶盆”,紛紛圈佔灘塗、海域養殖文蛤、大蠔。這些養殖場不僅打下密密麻麻的界樁,還在界樁上圍上兩三米高的網,以便退潮時捉魚。這些樁網隔斷了儒艮進出覓食和活動的通道。去年才從學校畢業分配到保護區管理站的張薇琳告訴記者,她頭一次出海看到海裏成片的樹林,驚訝地以為海裏竟會長出樹來,抵近了才知道那是用小桉樹做成的網樁。
    
    當地政府也曾對氾濫無序的養殖進行了清理,但勞而無功。楊振平氣憤地説,鎮裏的清理都是做樣子,甚至政府一邊貼告示,一邊有人運木樁出海圈海。去年清理過的淀沙洲,現在又重新插上了木樁。他估計,今年在保護區範圍內增加的養殖場起碼比去年增加近4成,以至於10米水深的範圍基本都圈佔了。張薇琳告訴記者,從沙田鎮開快艇出海,走了兩個小時仍在養殖場的包圍中。
    
    屢禁不止的電炸魚加劇著儒艮生存環境的惡化。北墓鹽場的青龍沙,是儒艮經常出現的地方,6月份曾到那裏的張薇琳親眼目睹了“炸魚像放禮炮一樣”的情景。而據家在當地的楊振平老人估計,在沙田海域,以電魚為業的泡沫艇超過200只。
    
    合浦儒艮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發生的一切,印證著著名生物學家、北京大學教授潘文石提出的“人類活動影響著儒艮的生活”的結論。權威的聯合國糧農組織物種鑒定手冊稱: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全世界儒艮數量估計有10萬頭,“中國沿海由於海草被破壞,海水被污染及濫捕,儒艮的數量在近幾十年內急劇下降,中國海域的儒艮處於瀕危狀態”。
    
    長期從事大熊貓和白頭葉猴棲息環境及習性研究的潘文石教授對儒艮的命運表示了極大關注。他説,儒艮與亞洲象有共同的祖先,2500多萬年前進入海洋生活;北部灣的儒艮是中國海域中獨一無二的,又是整個世界所夢想的美麗動物,就這一點而言,我們就應該保護好它。
    
    潘教授把儒艮稱之為“濕地生物多樣性保護中的‘旗艦’動物”。他説,北部灣是儒艮種群分佈的最北部邊境,這一種群與其它儒艮種群是否相同有待科學的研究。對儒艮的保護必將影響到整個生態系統中其它生物的生存及保護,必將影響我們對整個濕地生態系統的保護。儒艮是北部灣生態系統中的一個生物群落,這個系統中包括人類群落,儒艮存在就代表北部灣生態群落的存在,代表包括人與儒艮在內的生物群落的存在,代表那裏的海水是清澈的。
    
    65歲的潘文石告訴記者,他正在北海市尋找房子,打算建立一個儒艮實地研究的基地。這位把畢生精力和心血奉獻給野生動物研究、享有很高國際聲譽的科學家充滿感情地表示,對儒艮的研究,關係到一個可持續發展的問題,我們要保障北部灣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在經濟增長的同時保證良好的生態系統,也就是自然環境的保護,保證子孫後代繼續生存。
    
    新聞背景:“美人魚”
    
    儒艮(英文名為Dugon),俗名“美人魚”,儒艮的名字由馬來語直接音譯而來。屬於海牛目的儒艮在世界上僅有5個種群,其中儒艮科兩個種,海牛科3個種。除我國外,儒艮還分佈于印度洋、太平洋周圍一些國家近岸海域。
    
    儒艮作為惟一的食草性海洋哺乳動物,以淺海海溝中的海藻、水草等多汁水生植物為食,成年儒艮每天食量45公斤以上。儒艮體型呈紡棰型,體長1.5米至2.7米,無後肢,前肢演化為鰭肢,全身皮肉肥厚,有稀疏細軟短毛,喜群體活動,視力差,聽覺靈敏,無自衛能力,行動遲緩,游泳速度一般每小時兩海裏左右,即便是在逃跑時,也不過5海裏。儒艮妊娠期13個月至14個月,每胎産一子。
    
    1988年,我國把白(上“既”下“魚”)豚、中華白海豚、儒艮列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北部灣的廣西合浦縣沙田海域,是我國發現的海牛最主要的棲息地。1992年,經國務院批准,設立合浦儒艮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面積350平方公里。
    
    儒艮與海牛的區別:儘管體型和習性十分相似,但嚴格地從動物學分類角度,儒艮和海牛是兩種不同的動物。儒艮屬海牛目,包括5個種群,儒艮科兩個種,海牛科兩個種。海牛生活在西半球,而儒艮的家在東半球。儒艮尾巴中間分開,有點像鯨類,與海牛的圓形尾巴不同;此外,儒艮個頭較小,成年一般為400公斤到500公斤,而海牛一般在900公斤以上。(記者梁思奇王志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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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王卉 來源:新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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