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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茶葉加工與製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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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葉的品類,猶如考古出土的器物一樣,是反映和推斷過去工藝與技術水平的一種指示性信據。不論古代何時,只要知道那時有哪種或哪些茶類,即使沒有其他文字記述,我們也能大致推測出當時茶葉製作和技術的若干情況。所以,有關古代茶類資料的發掘、整理,對於研究我國茶業特別是茶葉加工製造的歷史,具有一定的鉤沉、補苴作用。但是,由於我國茶史資料中對上古茶事、茶類記述的缺乏和語焉不詳的原因,所以,我們對我國茶類發展和演變的歷史,直到現在還是一片模糊,幾乎無人觸動。為了促進對我國制茶和茶類歷史的研究,本文冀圖就目前流傳的對我國茶類發展的若干看法,結合筆者的粗淺研究,發表一點一孔之見,以期能引起茶業界、農史界對這個問題的重視和對拙文的補正。 (一)餅茶並不是我國最早的茶類 我國茶業起源於史前巴蜀。據考證,自秦人取蜀以後,茶的飲用和栽培,才在全國逐步傳播開來。可能正是這一原因,所以我國茶的發現利用雖早,但記述很遲,有關制茶和茶類的記述更遲。 據查,在我國現存的史籍中,關於茶類的最早記載,初見於三國《廣雅》。其載:“荊巴間採茶作餅,成以米膏出之。若飲,先炙令色赤,搗末置瓷器中,以湯澆復之,用蔥姜芼之。”①這條記載,本身講得十分清楚:時間,由成書年代指明,係三國後期;地點,文中講定,只是荊巴;內容,主要反映上述時間、地點所風尚的一種餅茶飲用方法。但是,或許因為這是我國茶類的第一條記載,後來有人就誤以為這也即我國最早的茶類了。如謝肇在《五雜俎》中就稱:“古人造茶,多舂令細末而蒸之……揉而焙之,則自本朝始。”②也就是説,古人製造的茶葉,都是舂細蒸壓的餅茶或團茶;現在這樣經過揉捻烘制的茶葉。 則起始於明朝。簡單來分,就是以明朝為線,明以前生産的是團茶或餅茶,明以後生産的主要是散茶。這種我國茶類發展的“二階段説”,由明清一直流傳到現在;就是在近出的有些文章中,也引之為不易之論。 把餅茶説成是我國明朝以前的最早茶類,這顯然是不對的。《廣雅》所記,的確是我國文獻中早見的一種茶類,但是,最早的茶類記載,不等於就是最早的茶類。另外,就具體內容來説,《廣雅》的記載,講的只是三國時荊巴所流行的一種茶類和這種茶類的飲法,沒有表明是唯一的茶類,更不包括三國以前和荊巴以外的茶葉製造情況。 因此,由《廣雅》這條史料提出餅茶是我國最早茶類的説法,實在是不符邏輯也不能成立的。 再從茶類發生、發展的一般規律來看,餅茶也不是和不應是我國最早的茶類。因為,茶的加工製造,和其他生産技術一樣,也經歷有一個從無到有、由原始到精細的發展過程。餅茶屬於緊壓茶類,其蒸、舂、壓、焙等一系列的複雜工序本身,就説明它並不是原始茶類,當然就更談不上是什麼最早的茶類了。我國史籍和民族學有關材料所揭示的茶類發生和最初發展的情況,大致是這樣:茶葉的製造,穎脫于對茶的加工。但是,茶葉的加工,並不是和茶葉的飲用伴生的,而是在茶葉飲用的一定階段上才出現的。如唐 楊華《膳夫經手錄》載:“茶古不聞食之,近晉宋以降,吳人採其葉煮,是為茗粥。”楊華這裡記述的雖是兩晉、南北朝時江南某些地區最初飲茶時的情況,但其中多少也反映了人類發明和最早飲茶時的某些規律。如文中説的“吳人採其葉煮”,即反映人類開始飲茶或未諳茶的加工以前,其飲用的茶葉,採用的只能是野生茶樹鮮葉。這一點,我們從鄂倫春人的生活中,也能得到某種證明。鄂倫春人居住在我國東北的高緯度地帶,那裏是沒有茶樹資源分佈的,但他們也有一種飲“茶”的習慣。不過,他們飲用的不是茶葉,而是野生的“黃芹、亞格達的葉子”。 他們飲用這些葉子,就是全然不經加工的鮮葉。所以,由此來推,我們古代巴人開始飲用茶葉時,大致也是不懂得加工的。隨著飲用茶樹鮮葉之成為人們生活的一種嗜好,人們在經常的飲用中發現和為了克服茶樹鮮葉的青苦氣味,於是産生了對茶的簡單加工。如我國雲南傣族、佤族今天所保留的“燒茶”習俗,或許就是遠古茶的原始加工的一種遺俗。傣族、佤族的所謂“燒茶”,也即把茶樹上採摘的一芽五六葉的新梢,先放在火上燒烤到葉色焦黃,然後再投入壺中煎飲。 燒茶這種原始加工,其發明並不須要人們作什麼特意的創造,而完全是原始生活常識內的事情和有現成經驗可循的。如所共知,早在原始漁獵和採集經濟階段,人們就有了熟食的習慣。而且他們懂得,把一些獸肉和塊根放在火上烤食,不但能夠減輕腥膻和土氣,並且有助於提高這些食物香味。為了降低茶葉的苦澀和青氣,當時人們知道和習慣的處理方法,當然也就是燒烤。 所以,一般認為,現在我們某些兄弟民族所保存的“燒茶”習俗,很可能就是原始時期所採用的一種最早的茶葉加工方法。 “燒茶”是現摘、現燒、現飲的一種加工方法,它加工的茶葉,不參加貯存。因此,從這一角度上説,它不帶生産的性質,也就不構成茶類。但是,儘管這樣,燒茶作為制茶和茶類出現之前的最早加工,以及由它後來衍生出來茶的殺青工藝,其在制茶和茶類發展史上,還是有其十分重要的意義的。 從一定的角度來説,真正的茶葉生産和茶類,是伴隨著茶葉的儲備一起産生的。茶葉的收貯備用,從知識和技術上説,也是原始時就有成熟的經驗可循的。因為在原始採集特別在前農業階段,人們所掌握的植物知識,就達到了使自己的採集成為一種有規則的貯備活動。 也以鄂倫春人的採集為例,他們的採集是有明顯的季節性的。如他們在春夏多采集植物的嫩芽、枝葉,夏天則採集枝葉和花,秋後便專門採集植物的果實和挖掘塊根、塊莖。鄂倫春人的經濟生活,主要是遊獵經濟,採集大多是婦女和孩子的事情,但他們也已有貯存採集食物的習慣。如他們在深山老林遊獵時,往往在山野和樹上構有“簡易倉庫”,將吃剩的獸肉和野菜曝曬或風乾為“肉乾、菜幹”,存放在“倉庫”中以備回程時取食。所以,從這一史實來看,居住在我國南方嗜茶的原始民族或部落,只要他們生活中出現了儲備茶葉的需要,他們的採集知識和收藏食物的經驗,是不難使他們由茶的簡單加工轉變為貯藏加工的。 茶葉的最早收貯方法,和由這種方法生産的最早茶類,很可能就是利用日曬致幹的“幹茶”。因為曬乾是原始生活中最普遍和最經常的實踐,也是古人幹藏食物的一種基本方法。以民族學材料為例,如我國貴州苗族過去採集的食品,有些即“經過曬乾後收藏”的。如他們採集蕨類和野百合的根莖,就是把挖到的塊根、塊莖,先洗凈放在木槽和木臼中舂爛,然後放到水裏浸漂,濾去渣滓,最後再把沉澱的澱粉曬乾收貯。曝曬收貯,不只是低緯度居民的一種食品加工方法,就是在生活在陽光微弱的高寒地帶的原始民族,如愛斯基摩人,他們收貯的魚幹,基本上也就沿用曬乾的辦法,所以,現在我們不敢説原始收貯的茶葉都是曬乾的,但至少可以説曬茶是原始茶葉生産的一種主要和最早方法。 原始曬制的幹茶,是我國最早産生的茶類之一。但挑剔地説,它還只是一種簡單加工的而不是製造的茶類。因為它除了翻曬以外,不分也分不出其他工藝。所以,最初的茶葉製造,是從複合不同的原始加工方法開始的。如我們前面説到的“燒茶”這種“殺青”工藝的原形,把它和曬茶這二種原始加工方法結合起來,即將鮮葉先在火上略燒一下,然後再把它攤曬致幹,那麼,就正式形成了“曬青”的製造工藝。用燒烤殺青或日曬致幹,一是比較費事,二來受到天時的限制,後來隨著對茶的大量需要,人們在原始曬青的基礎上,又進一步發明了鍋炒、甑蒸和烘焙等專門的茶葉殺青、乾燥方法,這樣也就産生了蒸青、炒青、烘青等一類制茶工藝和茶類;從而也形成在餅茶出現之前,先有一個多種原始散茶並存的發展階段。 關於在餅茶之前,先有一段多種原始散茶並存的階段的結論,這我們從唐朝民族志的有關材料中,也能得到某些説明。如《蠻書》載:“茶生銀生城界諸山,散收,無採造法,蒙舍蠻以椒、姜、桂和烹而飲之。”①這裡講到的“蒙舍”人,是當時居住在雲南的一種少數民族。所謂“散收,無採造法”,也即是指與餅茶相較而言的散茶。 現在再回頭講一下餅茶。過去有人據《廣雅》“荊巴間採茶作餅”,稱“餅茶出現于三國和晉”。這種看法也是不對的。眾所週知,我國茶業起源於古代巴蜀,湖北、湖南茶的飲用和生産,是由巴蜀下傳而來的;關於餅茶的起源,當然也在巴蜀。三國的時間不長,既然三國時今湖北和湖南與四川東部一樣,餅茶已流行為大家風尚的一種主要茶類,反映其創始和在巴蜀傳播的歷史,至少應當是漢以前的事情。 我們説餅茶産生於秦漢以前,這從利用現成的經驗和知識來説,也不超出歷史的允許。如果説茶葉的原始加工是原始人類食品加工成法的沿用,那麼,餅茶的製作,同樣脫源於食餅蒸制的經驗。我國各地出土的史前和先秦的陶甑很多,甑自然主要用於蒸餅或蒸饃的。從民族學來看,餅食的歷史還應早于甑釜的出現。如雲南獨龍族、納西族過去烙餅,即利用一種圓盤形的石板架在火塘上烘烤的。至於鄂倫春人就更簡單了,他們出獵時將麵粉拍製成餅後,放在熱灰中烤熟就吃。所以,從人類餅食的悠遠歷史來看,我國古人在秦漢以前把茶葉仿製成餅,這在經驗和技術上,也是不怎麼困難的。因此,筆者毫無疑義地認為,餅茶大致是秦漢以前在原始散茶的工藝基礎上,仿傚餅食製作的某些方法發展起來的一種新的茶類。 《東方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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