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向智利
"兩極之旅"手記(之二)

   10月8日淩晨零點40分,乘坐大韓航空(5088班機)開始了我們的旅程,途經漢城和法蘭克福兩次轉機,最終的目的地是智利的首都聖地亞哥。
   南美,對於中國人來説,是一片遙遠陌生的土地,除了巴西的貝利,阿根廷的馬拉多納,很少有人知道拉美出過三位諾貝爾文學獎作家;除了哥倫比亞的毒販和委內瑞拉的美女,也很少有人知道秘魯有華裔的將軍,南美中部的高原民族有著與西藏人同樣的生活習俗和衣著裝扮……至於印加文明、瑪雅文明、粵爾梅克文明等等,這些古遠的歷史,更是中國人鮮有聽聞的。這種遙遠不僅在於歷史,從今天我們的飛行已經看的出來 ,無論從北京還是香港,要到聖地亞哥都不可以直飛,要麼轉機北美,要麼轉機歐洲。大概是出於經費的考慮,這次我們選擇了長達46個小時的轉機線路。
   到漢城的飛行時間4個小時。幾天來一直崩緊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但似乎卻並沒有多少睡意。思緒轉到即將開拔的拉美之行,對拉美我想知道些什麼呢?歷史?文化?還是民生?
   翻開手邊帶來的一本名叫《孤獨的探戈》的散文集,集中收錄了著名拉美作家寫的小文章,其中包括米斯特拉爾、魯達、馬爾克斯這些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這些文章不是講拉美的歷史,多是講這些拉美作家對自己的國家以及對他們祖先的國家(歐洲)那種魂牽夢繞般的情思。
   1492年8月3日,被西班牙國王臨時加封為"海軍元帥"的哥倫布,率船隊開始了他發現新大陸的冒險之行。10月12日當他們登上巴哈巴群島的一個小島(即今日的華特林島【ile wafling】)時,他自己還不知道他的發現對後來的美洲歷史意味著什麼。
   第二年的9月25日,一批西班牙共和黨人踏上了有1200人參加的哥倫布第二次遠征的航船,這後來竟演變成史無前例的移民大潮。五百年中,他們在美洲大陸留下的西班牙後裔超過了西班牙本土的人。這些西班牙人深入大陸內地,發現河流,發現山脈,發現叢林、平原和高原,並把自己的統治帶給那裏。因此,後來的研究者認為,那些為西班牙、葡萄牙、法國、英國皇室服務的航海活動只是發現了美洲大陸的位置,而真正發現美洲大陸的是西班牙的共和黨人。難怪我們今天看到的拉美,除了巴西用葡萄牙語,幾乎所有的國家都使用西班牙語。
   當年從西班牙跑出來的人多數是因為吃不飽,沒有自己的土地,或是受到迫害的共和黨,他們與非洲的法國殖民者或澳洲、亞洲的英國殖民者不同,後者的動機更注重精神和財富,而西班牙人在拉美則看重擁有自己的生活和自由。這種動機加速了種族相融。印第安人所説的小娃子和西班牙人所説的美斯提索混血兒冒出大地,並迅速替代了"雅利哥人"。所以在今天的南美大陸,你幾乎很少看到純種的白人,而他們自已也以"美洲人"自稱,以區別他們與他們的祖父母或更早的祖父母。
   大概正是這個原因,拉美人對歐洲往往帶有一種複雜的感情,一種自立自尊,又不捨不棄的情感。這一點我是從哥倫比亞作家赫爾曼阿爾西涅加斯一篇《非凡西班牙的壯舉》中的一段話體味出來的:"我要説我們來自美洲,但它並不是帝國的美洲,也是不征服者的美洲,它是曾經到達奧裏諾科河、亞馬遜河、密西比河、馬格雷那河、巴努科河和聖弗朗西斯科河,以及巴拉那河和普拉塔河的那些人的美洲。我們是這些理想主義的西班牙人的後裔,他們曾經相信能夠以另一種方式組織世界,他們解放了自己,然後來這裡實現他們的理想。"
   比起那些介紹國家概況的旅遊手冊和研究印加文化、瑪雅文化的著作,我喜歡看這類書,它能讓我深入到人的心靈,去感受鮮活的生活和鮮活的情感帶給人血流速度和心臟率動的變化。同樣,在後面的兩極之旅中,我感興趣的也會是這些。
   在漢城經過7個小時的等待後,乘機向德國的法蘭克福出發,飛行時間11小時。
   一路上除睡睡覺、看看書,最有意義的消磨時間的方法,就是與身邊的劉小漢博士聊天。
   劉小漢,五十齣頭,但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中科院的地質地理專家,又是國際著名的南極專家。據説,他一項有關南極地質年代的研究曾使傲慢的西方權威想以不正當的方式據為已有,結果反倒確立了中國南極研究大國的地位。
   這次鳳凰衛視與中央電視臺合作的兩極之旅,從一開始就確認不使用兩台現有的主持人,而是共同選擇新人出場。經過一番篩選最後確定了兩個出場人:一個是中國國際廣播電台西班牙語播音員田野,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另一個專家就是劉小漢。
   中國的知識分子歷來清高,做起學問來執著得令人敬畏,儘管我有時會懷疑這種學問的價值有多大。在我接觸過或聽到過的許多知識人中,很少會願意與電視打交道,似乎認為電視俗的不足以與學問為伍,而對參與電視的同行更會認為不務正業。我不知道這對知識人來説是優點,還是毛病,但我總更喜歡那些能把高深學問講給觀眾聽懂的那種知識人,我認為他們才是真正的有水平,其水平不在於知識,而在於做人。
   我真的很感謝劉博士答應參加這次電視行動,按照他的説法,是為普及科學知識做一點貢獻,而依我來看,這是真正有知識的人的一種胸懷。在早前一個多月時間裏,我已看出劉博士的認真和投入,一個大科學家不僅沒有架子,而且還象一個初學者那樣學習怎麼上電視,這不是一般的知識分子可以做到的。能俗能雅,能高能低,我想劉博士一定有不平常的經歷。
   在聊天中,我慢慢開始了解小漢(因為感覺投緣,我開始以名稱呼)。小漢出身在一個高級幹部家庭,原是在北京最好的中學"101中學"讀書。文化大革命中的1968年,與十幾個同學一路扒火車、搭汽車來到西藏,要在那裏插隊落戶(這件事曾經轟動過北京城)。雖然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但卻決定了他以後一生的道路。在插隊的時候,他放過牛,放過羊,後來到地質隊當起學徒工。常年野外的生活,養成了無欲無求、榮辱不驚的淡漠,以及那種至今仍能感受到的不安分的衝動。後來作為工農兵學員小漢被送到四川地質學院學習;後來,又去法國留學成為博士,再後來,到中國科學院成為博士生的導師;再後來,五進南極,成為長城站的選址人,成為南極研究專家,又成為我們這次兩極之旅的南極顧問和出場人。由於有太相似的經歷,我相信小漢的認真、樸實和憨厚一定和他的過去有關。
   在法蘭克福停留了二個多小時,轉乘漢莎航空公司的班機飛往聖地亞哥,行程十七個小時。在擠得幾乎沒有一個空位的機艙裏,我們的隊員已經進入了工作的狀態,有的在看書,有的在打電腦,有的在寫著什麼。
   這次兩極之旅對每個人的確都是一個考驗。節目將以半同步的方式播出,從一月七日開始,兩個臺會同時播出不同版本的節目,所謂不同版本只是各自在包裝和後期編輯上的差別,前方傳回去的節目都是同一個。每天前方要為後方傳送近二十分鐘的節目,這無論如何都是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數字,以我二十年搞電視的經驗,我能理解編導、攝影們的壓力有多大。好在我對他們有信心,其實説的白一點,是對我自己有信心。我相信,這支隊伍能夠很好地完成這次任務。
   飛機開始飛越安第斯山脈,吸引得乘客都涌向小小的機窗。連綿不絕的山峰一半是白色,一半是黑褐色的。雖然山峰好象近的就在腳下,但仔細看去,也很難找到公路和村莊。沒有綠色,沒有人跡,雖然壯觀,卻給人一種陰冷、壓抑的感覺。直到飛出山脈,平原和綠色展現在眼前,人的心情才隨之開朗起來。不知這是否是一種預示,我們可能會遇到麻煩,但最終我們會迎來平坦的綠色。
   當地時間中午十一點,飛機降落在聖地亞哥機場,從我們登上香港的飛機算起已經是46個半小時了。(總領隊鍾大年)



中國中央電視臺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