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極,天氣是遊戲規則


  《把《極地跨越》攝製隊南極點分隊從去年滯留到今年的,不過是連續幾個氣旋。

  2001年12月19日(智利時間)上午,攝製分隊從南極點返回,在愛國者山的航拍進行得很順利。這時沉重的黑雲已經從山的北側開始壓向營地,沒多久,風速超過了每秒30米,冰面上亂躥的雪龍變成白色怒濤。原定21日返回智利的行程被8天的白化天氣取消。

  英國人管白化天氣叫作牛奶天氣。雪花在狂風中互相撞擊,失去天成的六角形,變成冰粒雪粉,陽光在混沌的雲天雪浪中折映成散射,抹去了物體的側影。天地皆白,分不清遠近高低。

  20日,攝製分隊乘雪地車勉強到達營地8公里外的一架DC-6運輸機的失事地點拍攝,往返行車靠GPS導航。在牛奶色的包裹中,人瞪著兩眼往雪堆上撞,往雪溝裏邁。1993年,那架DC-6就是遇到了同樣天氣無法在藍冰跑道上降落,扎進了雪堆。幸虧營地派車及時趕到,機上5人獲救。如今飛機被埋在兩三米深的積雪下,人們只能看到墓碑一樣的垂直尾翼。

  迷朦的雪幕中,愛國者山營地的地形時時起著變化。不知歸期的延宕中,攝影師鄭鳴度過了在南極冰蓋的第二個生日。1999年他在南極東半部的格羅夫山曾過了一次生日。風雪沒有露出停息的架勢,聖誕洋節又到了。聖誕前後坐雪橇,本來是很有意境的事,但風速提高到每秒40米,白毛風演變成極地風暴。隊員問搞了17年南極研究的科學家劉小漢:“這是最厲害的風雪天嗎?”劉説:“當然不是。”

  營地的電源是三塊太陽能電池板,銥星電話只能用作整個營地的對外聯絡。隊員和外界基本失去聯絡。不大的營區插滿紅色標桿,指示著從帳篷到餐廳和廁所間不足20米的路徑。人們清晰地記得早年日本考察隊員出帳篷拴狗迷失在帳外凍斃的事故。帳篷在強風中一刻不停地嘩嘩抖動。帳篷外的積雪天天升高。每次進出拉開帳篷門的拉鏈,都有大團的雪塊撲進帳篷。最後不用鐵鍬是出不了門了。不拉好衣兜的拉鏈,真地能灌一兜雪塊。寒區生存難以適應的是個人衛生問題。水很有限,甚至沒有乾淨的水盆。攢了許多天的頭皮屑,渾身起味發癢。雪地靴裏氈襪、毛襪、尼龍襪,上床睡覺又濕又臭扒不下來。憋急了用雪擦擦腳還可以。但是如果用雪擦澡的話,一般人還是沒這種訓練。大風裏人都站不穩,散熱太快,換施瓦辛格也不行。

  27日出了太陽,風雪偃息。一眼能看到愛國者山和地平線。沒等高興,新問題又來了。藍冰跑道被積雪蓋住,飛機下來就會打滾、拿大頂。DC-6的破爛垂直尾翼就立在雪裏作證。清理跑道需要3天。這3天跑道沒清出來,氣旋又來了。帳篷、廁所、餐廳三點一線的日子再次重復。攝製分隊人人在計算節目播出的時限,其他攝製分隊已分別進入阿根廷和巴西。負責文字報道的隊員眼睜睜地看著任務欠帳越來越多,又不得不聽信從文森峰下來的一位瑞士登山者的話——在南極,天氣是第一遊戲規則。

  2001年最後一天,帳篷突然停止轟響晃動。天色晴暖如春,大氣清澄如洗。鐘聲響起時,太陽不落,高懸在晴空完成了新年的轉換。被困在營地的11個國家的35名男女走出帳篷,互相擁抱,互祝成功順利,共同祈禱和平。香檳酒的瓶塞在藍天上劃出弧線。人人都知道了飛機將在中午到達的消息。

  即要離開,更感到冰蓋景色的純凈溫柔。讓那些把大自然當作情人的天涯遊客,不由想起墨西哥民歌《假如這是最後一個夜晚》:“親我吧,熱烈地親我吧,假如這是最後一個夜晚……”

  幾小時後,天氣又變。南極洲上空同時滾動著3個氣旋。風速達到每秒50米,能見度3米到10米。劉小漢這次説:“根據風速和能見度的標準,這是極地風暴中最強的‘一級風暴’。這風吹著人在地上打滾的天氣,在南極的夏季非常少見。”

  這次風暴持續了4天。2002年1月5日(智利時間),飛機接走了困在南極愛國者山營地的人。攝製分隊剛回到智利南部的蓬塔阿雷納斯,就進入繁忙的工作狀態。

  在登上飛機的那一刻,我已經開始懷念南極了。雖然在那裏天氣主宰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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