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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權貿易的“魔法石”((2002年02月24日 16時17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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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樣的兩本外國小説:看起來,它們沒太大區別,但它們卻代表了兩種完全不同的貿易途徑。一本小説是在美國印刷出版,然後通過海運來到中國,是一個很普通的進出口貿易。而另一本《哈利 波特》卻沒那麼簡單,它是英國人寫的,卻翻譯成了中文,它的出版地不是在倫敦而是在北京,這就是版權貿易,也就是説,中國買方花錢買的不是書,而是版權。方式不同,它們之間産生的財富效應也就天差地遠。那麼,作為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非實物貿易,版權是怎麼變成錢的呢?我們以《哈利 波特》為例,來看一場版權貿易的魔法。
這兩本小説還有一個很大的區別。美國這本小説整個買賣過程你都是可以看得見的,買方掏錢從美國訂購,然後辛辛苦苦地運回來。而《哈利 波特》的交易,卻是看不見的,賣這本小説翻譯權的時候,英國人根本沒和我們見面,所有生意都是通過電話和傳真完成的。而中國買方也沒去英國,更沒背一麻袋書回來。
版權貿易,它就是一種非實物貿易。既然看不見、摸不著,那版權是怎麼變成錢的呢,讓記者帶你去看一看。
2002年2月1日,英國男孩哈利波特帶著他的魔法石來到了中國,一場版權貿易的魔法也隨之上演。
“那樓梯都下不來,總人數兩千多。”在北京一家影院,記者採訪到這裡管理人員,他告訴記者,今天的觀眾比昨天還要多。
《哈利 波特》第一天就給這家電影院帶來7萬六千元的票房,但這些錢卻要分給准許它放映這部電影的中國電影進出口公司。
電影院把56%的票房交給電影進出口公司,但這還不是這筆錢的最終去處。電影進出口公司還得再跟美國華納公司分帳,因為它才是這部電影版權的擁有者。我們找到了做這筆生意的周經理。
據中國電影集團電影進出口公司進口部經理周鐵東介紹,《哈利 波特》是華納介入市場。以大片分帳的方式它是最早的。目前的情況同期票房,《哈利 波特》這部影片應該是華納所有的影片裏最好的。
華納公司的高興勁兒,不難理解,分帳合同寫得很清楚,電影是華納公司拍的,按規矩,票房越好,華納拿的比例就越高,分的錢就越多。“才上了不到一週,票房已經達到了將近1800萬元。”周經理説。
《哈利 波特》的中國票房預計將超過一億元,而華納公司就能坐分上千萬。同樣根據版權貿易的規則,華納公司也要付錢給英國女作家羅琳,因為故事是她寫的。要付錢給羅琳的,還有人民文學出版社,2001年十月,羅琳許可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哈利 波特》的中文版。儘管出書和拍電影不同,但施魔法的都是版權貿易。
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聶震寧透露,他們已賣了一百萬套了,四本書的定價是120元錢,碼洋(定價乘以印數)就是一個億。聶社長説他們的利潤可以在百分之十左右。
一年忙到頭,人文社才賺了一千萬,而據貿易合同,羅琳抽走的錢約為碼洋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説它付給羅琳的版稅也是一千萬。在這場交易中羅琳只是簽了一個名字,同意出中文版。《哈利 波特》在中國的貿易戰果還在繼續擴大,把哈利波特介紹到中國來的王瑞琴編輯,2001年6月到美國進行談判。她帶回了新的派生産品,有兩本海報書、三本填色書,四套明信片等等,但它們同樣不是免費來到中國的。
人民文學出版社少兒讀物編輯室編輯王瑞琴説,哈利波特的形像是不能變的,但你出版什麼都可以,通過它的允許就行,比如,我要想出版課程表、出版掛曆日曆賀年卡都可以。經過允許,給你一個美國版權使用許可號。
王編輯不肯透露這筆版稅花了多少,但能肯定的是最終付版稅的並不是電影公司和出版社,而是中國的消費者。記者在電影海報上發現了一家哈利 波特的中文網站,網站上有個哈迷俱樂部,記者在那兒遇到了一位女孩,她剛買了哈利 波特的小説,也看了電影,不過她還有新的購買計劃。她説:“我本來特別想買那款(魔法師的)帽子,結果賣完了。”記者問:“多少錢一頂?”答:“好像30多,還是40多(元)”記者問:“哪兒有賣的?”答:“哈利 波特(網站)上就有。”
她可能不知道,正因為這帽子像是哈利 波特戴的那頂,所以她就要多付一筆版權費來買。只要人們繼續喜愛哈利,版權貿易的魔力就越大。
正是有這樣忠實的消費者,商家才會不斷拉長版權貿易的鏈條,哈利 波特電影上映不久,華納公司又給王編輯寄來了一箱新産品。王編輯説,可以跟它一模一樣開發50種、100種都可以,版稅正在商量。
這些産品中,有一件城堡玩具引人注目,它不包含版稅在內的成本就超過了89元,市場價格可能超過300元。新産品的問世再次證明版權貿易的威力。
王瑞琴表示,華納想在哈利 波特身上下十年的工夫,她們也想奉陪十年。
很顯然,相比我們這個奉陪的角色,版權擁有者更樂意讓版權貿易的魔力長期顯靈,因為它們就寄生在我們的各種生意上,而我們究竟為此分出了多少版權使用費,已無從算起了。
和所有的貿易一樣,人們都期望它是一個平衡的狀況。如果出現了較大的逆差,人們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去調整它。但是記者在採訪的過程中,卻發現了一個很普遍的現象,那就是出版行業的許多專家都認為版權貿易的逆差不是短時間內就可以改變的,有的人説逆差要持續50年,有的人説至少還要兩百年。理由有很多,最主要的是因為我們使用的是漢字,以及別人對發展中國家不那麼感興趣等等。
版權貿易逆差的存在有其必然性,比如説軟體,我們與發達國家之間的差距不是一兩年就可以改變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毫無作為,只能到別人的鍋裏盛飯吃,有很多機會是被我們自己忽視和放棄了。
人民文學出版社小小的編輯室不到一年,就推出了80多種哈利産品,從小説到T恤衫,從玩具到水杯,這個隊伍還在繼續擴張,出版社老員工們從沒想過,出書有這麼多生意經,他們把這稱為——哈利變魔法。
不論魔法怎麼變,有一條規矩不會變,這就是看魔法是要給錢的,哈利魔法變的越多,表演的時間越長,我們付的費用就越高。在中國,哈利已經成為一個非常富有的魔法師,那麼我們自己的魔法師這會兒在忙些什麼呢?它們的生意好嗎?
就在哈利 波特來中國大發版權財的時候,記者對我們自己的版權生意産生了興趣,中國人會不會也找到了那塊版權貿易的魔法石呢?我們的調查就從規模大、資格老的人民文學出版社開始,張福海是該社副總編輯,他一直兼管著版權貿易業務。他説,版權引進主要是英美、歐美文化,而且以美國文化為主。版權輸出更多是輸給華語圈。那麼我們打入歐美市場實際上是比較少的。買海外的版權,我們要付的版稅。
版權貿易逆差有兩種含義,一種是品種數量上的,比如説2001年人文社版權引進為71種,輸出版權為57種;另一種是版權貿易中交付的版權費用,《哈利 波特》僅小説一項轉走的版權費就達上千萬元,而人文社版權輸出方面最成功的例子是小説《塵埃落定》,它從國外得到的版權費遠遠不到《哈利 波特》從中國拿走的百分之一。
張福海副總編輯説,這個數字一點都不吃驚,因為國家版權局在多次大會上已經和大家溝通過,但是沒有辦法。
這種沒辦法的逆差會不會只屬個別意外發現呢,記者來到中國圖書進出口總公司繼續調查,這裡的版權部是中國最大的。經理邀請記者到版權部展覽室參觀,記者卻發現這裡精心陳列的都是從國外引進版權的圖書,而要輸出版權的國內圖書,卻被鎖了起來。
李迎慶經理説:“要輸出到歐美很困難,這是《八大菜係》。”記者問:“為什麼都鎖在櫃子裏,不在外面展示?”他説:“因為來我這兒的人最多的是來買版權的,不是賣版權的。”記者説:“都是引進版權的。”答:“對,這些書都是到國外展的時候才帶去的。來這兒的都是要看引進版權的。”
記者繼續前往中華版權代理總公司了解情況,它是中國最大的一家版權代理機構,國外圖書可以通過他們代理進入中國,國內圖書也可以通過他們代理走向世界。十多年來,它們總共簽了五千份版權合同。讓人遺憾的是,進口合同同樣要遠遠多於出口合同。
中華版權代理總公司副總經理齊相潼認為,不能和其它貨物貿易一樣,用逆差和順差來講這個問題,平衡是需要一個過程。這個過程50年也不算太長。
記者繼續帶著這個不好説的問題,拜訪了中國出版工作者協會副主席陳為江。陳為江先生指出,特別是最後幾年,引進數量大大高於輸出的數量,接近十倍左右。
逆差十倍,這可不是個小數目,記者來到國家版權局求證,版權局向我們出具了權威統計數據,數據表明從1997年開始,版權貿易差距就在逐步拉大,僅圖書品種數量一項,2000年引進的為7343種,而輸出的只有638種,品種數量逆差的確達到十倍。
版權貿易嚴重不平衡,難道是因為我們已無書可輸出了嗎?中國資深的出版人並不這樣看。
聶震寧社長説,我們人民文學出版社有不少版權可以提供給境外國外的一些出版機構使用,也就是説我們這些版權還是有價值的。
但這些有價值的版權許多都沒能通過貿易魔法的點化,走出國門帶回財富。相反,許多出版社卻守著這些資源掙紮在貧困的邊緣。國家版權局辛廣偉處長,就有這樣一句不留情面的概括。他説,目前的出版社不大不小,不死不活,相當多的是這樣的出版社。
《哈利 波特》的版權費用能使英國作家羅琳從一個失業者變成女億萬富翁。美國的版權産業年收入能僅次於航天工業。論資源,中國並不差,為何我們守著一座金山沒飯吃呢?
貿易失衡魔法失靈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的原因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但對中國圖書進出口公司的李迎慶經理來説,沒什麼比免費書刊目錄更重要的事兒。“像這種2002年,2001年,它有的是分月份、分季節。你看人家這一個免費目錄做得比我們書不差,紙用的銅版紙,用得多好。”李經理收到的免費目錄都是國外同行寄來的,目錄可以算得上是版權貿易中第一塊敲門磚。葉顯林是人文社一位年輕編輯,當初他就是在一本免費派送的書刊目錄上看到《哈利 波特》的信息的。
然而就是這樣重要的一塊敲門磚,我們自己竟然沒有,在和英國出版商談判哈利 波特的版權過程中,葉編輯就遇到了這個本不該出現的難題。
葉顯林説,我們出版社五十年了,英文的目錄可能有,但是我沒見過。
目錄雖小,卻折射出出版社對版權輸出並不熱衷的心態。
許多出版社只好把版權貿易業務挂靠在別的部門,許多貿易往來不得不讓那些連算帳都不在行的文學編輯臨時頂上,人文社的王瑞琴編輯就給我們講了她到美國談判的故事。“有的時候我覺得很痛苦,談判過程,給你一部電話,給你一個計算器,你算吧,當時我腦子非常亂,可以説非常亂,你算一冊發行多少,能賺多少錢,成本是多少,直接成本和間接成本是多少,預付金能是多少,我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在這次談判中,和王編輯一樣硬著頭皮上的還有葉編輯,學澳大利亞文學的他挑起了貿易合同翻譯的重擔。
葉顯林説,以前這些方面的東西我都沒有接觸過,我只是最近一段時間,我才買了版權法方面和一些出版方面的書在看。
人才隊伍的現狀使得中國版權業根本無力到國際版權貿易市場上去分一杯羹,這個問題已日趨嚴重。齊相潼先生説,從事版權代理的人員太少太少了,可以説是鳳毛麟角,雖然全國有27家版權代理公司,27家版權代理公司人員加起來,不到100人。我們12億多人口的一個國家,從事版權貿易交流的人員不到百人,在一個國家來講,説起來,也是很遺憾的一個事情。
目前,國內出版界正在積極籌劃組建出版集團,版權代理機構也將進行機制和體制的重大調整。在這方面有的出版社已經率先走了一步,比如人民文學出版社,就給在版權貿易中表現出色的編輯們獎勵了20萬元,這在該社50年的歷史上還是頭一回,同時它們也正在籌備成立一個專門的版權貿易部門。據了解,將於今年5月份舉行的第九屆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其主題也第一次確定為“版權貿易”,而國家版權局則明確表示,今年版權貿易工作的重點,其中有一項就是給出版從業人員進行版權貿易有關知識的普及和培訓。(吳海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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