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不和
那天,北京很熱,王汩和張率卻很奇怪地穿了很多衣服,長衣長袖,像是因為很冷,也像是為了讓自己更有安全感。
王汩在心裏演習了一遍又一遍:感情不和、感情不和、感情不和……因為感情不和。第一次演習的時候心裏咯噔一下,眼淚就涌了上來。然後是第二次,再然後是第三次……直到面無表情直到在鼻子裏還隱約地帶出一絲不屑來。
辦理離婚的居然是個看起來剛畢業的小姑娘。王汩心裏不由得又一次咯噔了一下:她會相信愛情嗎?每天面對癡男怨女貌似清醒地邏輯分析,她和她的男朋友該如何相處?但小姑娘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
王汩有點緊張地等著她來問自己為什麼離婚,等著的時候又把那個答案重復了一遍。很好,不動聲色。萬萬沒想到,小姑娘問王汩:“你還愛他嗎?”
王汩一下僵住,就像準備起跑1000米,卻被告知項目取消。
“愛。”王汩想也沒想地回答。這個答案,沒有任何疑問。但有時候疑問,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小姑娘好像沒有一點驚訝,轉而問張率:“你呢,愛她嗎?”
張率猶豫著,權衡了很久,才肯定地回答:“愛。”這個回答又讓王汩的眼淚呼之欲出,雖然他猶豫了很久,但結果還是愛她的。
小姑娘這回很吃驚:“那你們為什麼要離婚?”
演習了許多遍的答案全部被拋到某個地方。王汩和張率異口同聲地回答:“光有愛情是不能維持婚姻的。”
三年之癢
他們結婚已三年。張率曾天真地認為:他們是一定可以白頭偕老的。王汩也很天真:白頭偕老是一個夢想,但是以他們深厚的感情基礎,怎麼也可以度過“7年之癢”吧?
可是,僅僅三年,就癢了。不,不是癢,癢了可以撓撓,而是疼,沒有一劑藥可以止這種痛。
之前,王汩曾原諒了一次又一次張率與前女友的藕斷絲連,王汩牢牢記得一個朋友的話:“只要彼此還相愛,離婚就不是惟一的解決方法。”所以,他們在感情的縫隙之間小心地抹上了強度膠水,但是,他們忽略的僅僅是一些舊傷,這一點也不妨礙更大的新傷接踵而來。
恐怖經歷
星期五,張率照例拒絕王汩的吃飯邀請而選擇了加班,其實也不是選擇,是被迫。王汩很理解他,所以也從來都不會死攪蠻纏。雖然他們已經有好久沒在一起逛過街吃過飯了。想想也真是可悲,丈夫與妻子在一起的時間,遠遠不如和同事在一起的時間多。這麼看來,如果真愛一個人,還是做他的同事好了。
王汩打車回家。上車後發現司機有點不對勁,他用一雙陰森的眼睛通過鏡子觀察著王汩的舉動,在鏡子中與王汩警惕的眼睛相遇後,迅速移開並關閉了所有的車窗。王汩在電視上看到的法制新聞在一瞬間都涌上了心頭,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裏,只有他們兩個。空氣很壓抑,好像隨時要爆炸一樣。王汩緊張得生怕弄出一點聲音,想了又想,決定先製造一點聲音出來才能緩解自己的緊張,於是開始給張率打電話,她就是想讓司機意識到,有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就在不遠處。
張率沒聽出王汩的任何異常,他説他在和同事們一起吃飯。又是同事,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同事那兩個字,就像聽到他前女友的名字一樣讓她感到憤怒。
但空氣好像稀釋了一些,王汩又用最高分貝的聲音打了幾個電話,直到到達小區。安全到達的王汩忽然感到了一種特別的幸福,她第一時間想把這種幸福告訴張率,但想了想,忍了。
張率回來的時候,王汩的幸福感已經喪失殆盡,不滿地質問:“明明吃了飯就回來了,還説是加班?”張率解釋了什麼,王汩根本沒在意,她迫不及待地描述了自己的恐怖經歷,但是經過了一個小時,那種驚悚的氣氛卻好像再也模擬不出來了。
爭吵之後
第二天,星期六早上,茶几上放著的一張廢棄的出租車票讓王汩看了許久。
於是她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屋子,並對張率説:“你也幫著收拾,這樣可以節省一些時間。”王汩也覺得自己現在越來越囉嗦,她明知道張率不會動一下,但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嘴。王汩看看豬窩似的床,再看看到處亂扔的牙籤,沙發上做展覽似地攤著的一堆衣服,馬上像瘋了一樣。瘋了的人開始用瘋了的語言表述她所看到的一切,在陳述第三件事情的時候,張率忽然一聲大吼:“閉嘴!”
王汩就真的閉嘴了。但她也沒有馬上背起包負氣出門,而是故意磨蹭了一下以給張率一個可以足夠道歉的時間。可是,張率沒有。王汩很委屈,但不是生氣,就像以前發生的許多次爭吵一樣,反正結局都是完滿。所以,出門的時候,王汩像出門上班一樣,輕輕地帶上了門而不是死命地一摔。
在電梯快要上來的時候,王汩忽然想起自己忘記帶太陽鏡了,那副眼鏡的鏡腿有點松,需要拿去修了。
回身開門的剎那,瞥見張率在講電話,見她進來,趕緊挂掉。王汩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這個電話是打給誰的。就像手機可以為不同的來電者設置不同的鈴聲一樣,每個人都有一個神經中心,對不同的人説話,語氣都是截然不同的。
出去後的王汩忽然有點恍惚。也許是工作太忙了,她忽略了許多。仔細一想,她已經和張率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繼而又一想,張率已經好久沒主動給自己打過電話了。想著想著,忽然就有點傷心,為什麼,就沒有一點新鮮的?一樣的路,非得走幾百遍?
手機故事
於是,王汩在第三天,忍不住查了張率的手機通話記錄:星期五那天,共有11個電話,前7個電話來自他的前女友,分別在8點到9點半之間,先是座機然後是手機。然後是自己的電話,看著自己的電話號碼孤零零地落在最後,王汩彷彿回到當初出租車上那個狹小的空間,那個有著陰森眼睛的司機,通過鏡子偷窺著自己。而電話的那頭,自己最為信任的人,卻以欺騙她為手段來達到和前女友一起吃飯的目的……
電影《手機》的故事再次在現實中上演。吃飯本身已經刺激不了王汩,但“欺騙”兩個字,卻像烙鐵一樣,只輕輕一下,就在王汩的心口上烙上了一個看著疼摸著疼不看不摸卻更疼的傷口。
與愛無關
他傷害了她,卻一笑而過。張率像以往一樣,討好王汩,哄王汩説話。可是這一次,王汩不為所動。剛開始,她等著張率能給她一個藉口,一個原諒他的藉口,可是,他連藉口都懶得給她了,他想直接過渡到她的原諒,像以往那樣。後來王汩就不等那個藉口了,為什麼她總是忽略掉事實而過分關注事實背後的藉口呢?
張率終於在她的失語症面前繳械投降了。
張率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王汩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張率説:“咱們談一談吧?”
王汩説:“你有話要和我説嗎?”
張率想了想,搖了搖頭。
所以,他們只有離婚。張率怎麼也不明白,王汩為什麼會因這件小事而不依不饒呢?其實王汩自己也不明白,直到他們異口同聲地説出:“光有愛情是不能維持婚姻的。”
王汩那個好友的忠告已經被拋到了腦後,王汩只是不相信,為什麼自己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諒張率這樣一個庸人呢?他才智普通,而且既沒湯姆 克魯斯那麼帥又不像成龍那麼有錢,他有什麼資格讓她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他?難道僅僅是因為她愛他?
或許像另一個朋友説的:“愛情是一朵開在左心房的玫瑰,而那根刺,往往從右心房長出來。”許多婚姻的解體,與愛無關。(文/淡水文俠)
責編:程振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