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姑去見師父:“師父!我看破紅塵,遁入空門已經多年,每天在這青山白雲之間,茹素禮佛,暮鼓晨鐘,經讀得愈多,心中的個念不但不減,反而增加,怎麼辦?”
“點一盞燈,使它非但能照亮你,而且不會留下你的身影,就可以通悟了!”
數十年過去……
有一所尼姑庵遠近馳名,大家都稱之為萬燈庵;因為其中點滿了燈,成千上萬的燈,使人走入其間,仿佛步人一片燈海,燦爛輝煌。
這所萬燈庵的主持,就是當年的小尼姑,雖然如今年事已高,並擁有上百的徒弟,但是她仍然不快樂,因為儘管她做一樁功德,都點一盞燈,卻無論把燈放在腳邊,懸在頂上,乃至以一片燈海將自己團團圍住,還是總會見到自己的影子,甚至可以説,燈愈亮,影子愈顯;燈愈多,影子也愈多。她困惑了,卻已經沒有師父可以問,因為師父早已死去,自己也將不久人世。
她圓寂了,據説就在死前終於通悟。
她沒有在萬燈之間找到一生尋求的東西,卻在黑暗的撣房裏悟道,她發覺身外的成就再高,燈再亮,卻只能造成身後的影子。唯有一個方法,能使自己皎然澄澈,心無挂礙。
她點了一盞心燈!
某人做生意失敗了,但是他仍然極力維持原有的排場,唯恐別人看出他的失意。宴會時,他租用私家車去接賓客,並請表妹扮作女傭,佳肴一道道地端上,他以嚴厲的眼光制止自己久已不知肉味的孩子搶菜。雖然前一瓶酒尚未喝完,他已砰然打開櫃中最後一瓶xo。但是當那些心裏有數的客人酒足飯飽,告辭離去時,每一個人都熱烈地致謝,並露出同情的眼光,卻沒有一個主動提出幫助。
某人徹底失望了,他百思不解,一個人行街頭,突然看見許多工人在扶正那披颱風吹倒的行道樹,工人總是先把樹的枝葉鋸去,使得重量減輕,再將樹推正。
某人頓然領悟了,他放棄舊有的排場和死要面子的毛病,重新自小本生意做起,井以低姿態去拜望以前商界的老友,而每個人知道他的小生意時,都儘量給予方便,購買他的東西,並推介給其它的公司。沒有幾年,他又在商場上站立了起來,而他始終記得鋸樹工人的一句話:“倒了的樹,如果想維持原有的枝葉,怎麼可能扶得動?”
從前有位善心的富翁,蓋了一棟大房子,他特別要求營造的師傅,把那四週的房檐,建得加倍的長,使貧苦無家的人,能在下面暫時躲避風雪。
房子建成了,果然有許多窮人聚集檐下,他們甚至擺攤子做起買賣,並生火煮飯,嘈雜的人聲與油煙,使富翁不堪其擾。不悅的家人,也常與在檐下的人爭吵。
冬天,有個老人在檐下凍死了,大家交口罵富翁不仁。
夏天,一場颶風,別人的房子都沒事,富翁的房子因為屋檐特長,居然被掀了頂。村人們都説這是惡有惡報。
重修屋頂時,富翁要求只建小小的房檐,因為他明白:施人余蔭總讓受施者有仰人鼻息的自卑感,結果由自卑成了敵對。
富翁把錢捐給慈善機構,並蓋了一間小房子,所能蔭庇的範圍遠比以前的房槽小,但是四面有墻,是棟正式的屋子。許多無家可歸的人,都在其中獲得暫時的庇護,並在臨走時,問這棟小房是哪位善人捐建的。
沒有幾年,富翁成了最受歡迎的人,即使在他死後,人們還繼續受他的恩澤而紀念他。
醉心戲劇的某人,不顧親朋的反對,毅然選擇一處並不熱鬧的地區,興建了一所超水準的劇場。
奇跡出現了,劇場開幕之後,附近的餐館一家接一家地開設,百貨商店和咖啡廳也紛紛跟進,沒有兒年,那個地區竟然發展得非常繁榮,劇場的賣座更是鼎盛。
“看看我們的鄰居,一小塊地,蓋棟樓就能租那麼多錢,而你用這麼大的地,卻只有一點劇場的收入,豈不是大吃虧了嗎?”某人的妻子對丈夫抱怨:“我們何不將劇場改建為商業大廈,分租出去,單單租金就比劇場的收入多幾倍!”
某人想想確實如此,就草草結束劇場,貸得鉅款,改建商業大樓,怎料樓還沒有竣工,鄰近的餐飲百貨店紛紛遷走,房價下跌,往日的繁華又不見了。更可怕的是,當他與鄰居相遇時,人們不但不像以前對他熱情奉承,反而露出敵視的眼光。
某人終於想通了,是他的劇場為附近帶來繁榮,也是繁榮改變他的價值觀,更由於他的改變,又使當地失去了繁華。
人們常因建設自己而造就別人,又因別人的造就而改變自己,在這改變中。某些人迷失了,不但迷失了自己,也迷失了那些曾被他造就的人…
徒弟去見師傅:
“師傅!我已經學足了,可以出師了吧?”
“什麼是足了呢?”師傅問。
“就是滿了,裝不下去了。”
“那麼裝一大碗石子來吧!”
徒弟照做了。
“滿了嗎?”問。
“滿了!”
師傅抓來一把砂,摻人碗裏,沒有溢。
“滿了嗎?”師傅又問。
“滿了!”
師傅抓起一把石灰,摻人碗裏,還沒有溢。
“滿了嗎?”師傅再問。
“滿了!”
師傅又倒了一盅水下去,仍然沒有溢出來。
“滿了嗎?”
.......
三個登山老友,結伴攀登內華達州一處峭壁。有一天上山時天氣晴朗,次日下山卻變了,零下的氣溫將濃霧結為霜雪,使垂直地岩壁更是滑不留足了。
三個人以登山繩相連,分別敲開岩上的堅冰,再打入鋼釘,勾上繩子,垂降到下一步。
突然,一個人的鋼釘松脫了,手腳在無法攀援的冰壁上滑開,剎時墜了下去,所幸身上的繩子與兩側的朋友相連,使他吊在空中。
兩個人盡了一切力量救他,奈何垂直的岩壁上毫大可以使力的東西,而有限的鋼釘,更因為那人下墜及眼前增加的重量,而隨時有滑脫的可能。
“你們不可能救得了我,把繩子割斷,讓我走!”懸在半空的人嘶聲哀求:“與其一起摔死,或留在這兒凍死,還不如我一個走!只怪我失手!”
他們割斷了繩子,那人筆直地跌下去,沒有哀號。
剩下的兩個人終於安返地面,他們一起到死者的家中,那人的妻子瞬間蒼白了面孔,她頹然坐下,沒有多問,也沒有號哭,只淡淡地説了一句話:
“只怪他失了手!”
這是一句多麼洞悟人生的話,許多難以挽回的悲劇,我們無法責求任何人,只能怪自己失了手,這是命,也是運,因為命運都在我們自己的手中。
王太太是個孤僻的人,跟鄰居從不往來。有一天在她正在燒飯,突然聽見鄰居李小妹尖聲哭喊,從窗子望出去,發現一股濃煙正從李家的屋裏冒出來。
王太太慌忙地跑出去,孩子的哭叫聲更大了。想必父母不在家,眼看濃煙並未夾帶著火苗,一向小膽的王太太居然鼓足勇氣衝了進去,豈知才抱起小女孩,身後突然竄起熊熊的火焰,當她用毛毯把小女孩包著衝出火窟時,已經頭髮全焦;灼傷片片。
就在這次火災發生之後,王太太的孤僻脾氣居然改了,她尤其關心李小妹,總是買些東西送給她,並問長問短,有時候李小妹不用功、不聽話,王太太可以氣得哭。許多朋友不解地問:“你以前從來不關心鄰居,為什麼現在對李小妹甚至好得超過自己的孩子呢?”
“因為我差點為她送了命!”
“差點為她送了命”,這是一句多麼意味深長的話。人們的愛,往往並不一定起于別人愛自己之後的回報,卻可能由於自己最先的奉獻與犧牲。犧牲愈大,愛得愈深。這也就是許多不心甘情願,被徵召入伍的青年,在經過保國的殊死戰之後,變成愛國鬥士的原因。
人生就像是一場棋,對手則是我們身處的環境,有的人能預想十幾步,乃至幾十步之外,早早便做好安排;有的人只能看到幾步之外,甚至走一步,算一步。
與高手對招,常一步失策,滿盤皆輸:但是高手下棋,眼見的殘局,卻可能峰迴路轉,起死回生。
有的人下棋,落子如飛,但是常忙中有錯;有些人下棋又因起初長考太多,弄得後來捉襟見肘。
有的人下棋,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認輸;有些人下棋,稍見情勢不妙,就棄子投降。
棋子總是愈下愈少,人生總是愈來愈短,於是早時落錯了子,後來都要加倍苦惱地應付。而棋子一個個地去了,愈是剩下的少,便愈得小心地下。贏,固然漂亮;輸也要撐得久。輸得少,才有些面子。
所幸者,人生的棋局,雖也是“起手無回”,觀棋的人,卻不必“觀棋不語”,於是功力差些的人,找幾個參謀,常能開創好的局面。但千萬記住,觀棋的參謀,也有他自己的棋局,可別只顧找人幫忙,而誤了他抨上的廝殺。
如果你不知道計劃未來,必是個很差的棋士;如果你沒有參謀,必是很孤獨的棋士;如果你因為輸不起,而想翻棋盤,早早向人生告別,必是最傻的棋士。
請問:你還有多少棋子?你已有多少斬獲?你是不是應該更小心地,把所剩無幾的棋子,放在最佳的位置。
阿忠從事寫作多年,自認文筆已經到達相當高妙的境界,但是每次參加地方上的寫作比賽,總是無法獲獎。
“既然在這個小城市裏無法出頭,你最好參加全國性的比賽,説不定就會獲得青睞了。”阿忠大學時代教授對他説。
“我在小地方尚且無法得獎,參加全國比賽又怎麼可能獲勝呢?”阿忠不解地問。
阿忠果然在全國性的文藝比賽中獲獎,並興奮地前去謝師:“沒有想到真如教授所料!但是説實在話,我至今仍不明白為什麼在大地方反而能出來?”
“因為在全國性的比賽中,評委來自不同的省份,他們絕大多數不認識你這個人,所以全看你的作品。”教授説:“至於在本城的比賽,那些評委自己既有學生、朋友參加,又可能曾經與你有些過節,你平素的言行舉止乃至交遊,全在他們的眼中,只怕由於你是我的學生,而某些人忌我,也可能對你造成影響,結果評的不僅是作品,也多少加入了印象、恩怨與私心,自然難以公允。”教授叮囑他説:“不要以為小地方出不了頭,在大地方也會一籌莫展,有真本事的人,往往在大場面裏,更能有所發揮呀!”
鄭老闆從國外進了一批香皂,每塊進價十八元,而以二十元賣出,由於物美價廉,所以生意興隆。
李老闆看在眼裏,心想這個買賣大有可為,但是先得在鄭老闆獲得足夠的市場保證及獨家代理權之前把他打垮。
鄭老闆的電話今天響個不停,起初他還不相信,等到別人拿著李老闆賣出來的香皂和收據時,他真是差點暈倒:“這怎麼可能呢?賣價十八塊?一樣的東西?李老闆能賺錢嗎?什麼?你聽説他進價低得多?快!打電話給我在國外接洽業務的侄子,叫他責問香皂工廠,太不像話了!什麼?美國工廠説給李老闆的價錢也是十八塊?我不信,非問李老闆不可……。”
“你看我像個會做不賺錢買賣的人嗎?”李老闆在電話那頭哈哈地笑著:“要不要看看我新買的運貨車?”
鄭老闆臉都綠了,立刻直撥美國,“必然是我那侄子搞的鬼……”
鄭老闆與他的侄子鬧翻了,李老闆趁機跟迸,獲得了獨家代理權,並在通知鄭老闆時説:“老鄭啊!你可別怨我,説實在的,我當時並沒有在電話裏騙你、不信的話,你看我現在就要大賺錢了!幄,對了!你怎好寧可相信傳言和推想,卻不信任自己的親侄子呢?”
第二天,李老闆宣佈:本公司獨家代理的美國香皂,一律漲價四塊錢。
一位億萬富翁接受記者訪問。
“聽説您是因節儉而致富。”某報記者問。
富翁一笑:“我從未聽説這世界上有人會因節儉致富。”
所有的記者,都怔住了。
“節流而不開源,頂多只能擁有半潭死水;守成而不創業,頂多只能保住一片祖産,如何能致富呢?”富翁説:“所以只有勤儉致富,而無節儉致富,一字之差,差之遠矣!”
某人坐計程車,路上看見一個因為超速而自己翻覆的摩托車。騎士面孔朝下地躺在路旁,沮沮的鮮血自額角沁出,居然沒有一個經過的人去救他。
“最起碼應該把他扶起來,頭朝上,以減低腦裏的血壓,否則活不了多久。”司機説。
某人一路上不斷想司機的話,下車時忍不住地問:“你既然知道,把他扶坐起來,可以救他一命,為什麼剛才不停車去做呢?”
“你既然聽到我這樣説,為什麼不叫我停車;自己下去扶呢?”
扶人一把並不困難,但是多數的人只會説,不去做,甚至還責怪別人不為。
據美國的電影報導,在影城好萊塢的演員有三大禁忌:
一、在電話鈴響第一聲時就去接。
二、説“我馬上就到”。
三、讓人看見自己忙得滿身大汗的樣子。
於是雖然在閒得發瘋的情況下,聽到電話響,他們仍然要等一下,才去接聽,表示自己正在忙著。
於是雖然獲得演出機會,滿心狂喜的情況下,他們仍然仿佛將就不就地拖上一刻。
於是雖然有燃眉之急,他們在人前仍然裝作好整以暇的樣子,甚至在身上噴擦防汗的藥物,硬將汗水控制。
這些好萊塢的演員誠然矯飾得有些過分,但是誰能説他們的做法,不含有處世的道理呢?
交際是一種藝術,在這當中矜持。退讓要有一定的分寸,甚聲嘻笑怒罵都有相當的原則。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別人洞悉你的情緒,並在任何狀況下維護自己的尊嚴。
戒指,只是小小的圈,卻可能代表許多不同的意義。
如果你看見某人手上戴了一隻光燦的鑽石戒指,可能會想:那戒指是十分昂貴的。
如果你看見某人戴上了一隻古玉的戒指,可能會想:那戒指是溫潤護身的。
如果你看見某人戴了一隻紅寶石的戒指,可能會想:那戒指是用來裝飾的。
如果你看見對方戴了一隻大金戒指,可能會想:那是在他:需時,可以當錢用的。
如果你見到對方戴的是只細細的白金戒指,可能會想:那是結婚定情的信物。
如果對方戴的竟是只既不起眼,又不值錢的鐵圈圇,你幾乎可以肯定地説:那戒指對於戴的人,必然有著不平凡的意義。
燦爛的,常有市場價值;美麗的,常有裝飾價值;平凡的,卻常有情感價值。
平凡而能被肯定,必然因為它不平凡。也唯有在平凡中被肯定的情感,是最不平凡、也最真實的。
嚴老闆和溫老闆都從事出版事業,他們雖然是好朋友,脾氣卻完全相反。嚴老闆做事一板一眼、絕不吃專職。印刷廠為他印書,即使出一點噗的小毛病,或遲兩天交貨,嚴老闆絕對會扣他的錢,所以印刷界給他個外號叫“閻王”。
至於溫老闆則正如他的姓,做事總是十分溫暖,脾氣更是溫和,每次印刷廠出錯或拖工,雖然溫老闆的生意大受影響,他卻從不扣印刷廠的錢,大不了板起臉抱怨兩聲,所以印刷界稱他外號“老溫”。
其實嚴老闆真是閻王嗎?不是!而應該説他的情理分明,除了理直的時候不退讓之外,他是十分講情的,有時明明可以付期票,當他知道印刷廠急用時,常會主動付現款。
溫老闆真是那麼和善嗎?也不是!他雖然吃了虧之後,不當面罵人,背地裏卻總是咒詛對方:“錢拿去讓你買藥吃!”這樣心裏咒幾句,溫老闆就變得很平和了。
問題是:只要嚴老闆印書,幾乎很少出錯,難得誤期;溫老闆印書則常不夠水準,而且總是拖班。原因很簡單——就算為老溫印壞了也沒什麼關係。
有一次選派印刷廠參加國際印刷大展。嚴老闆的特約印刷挑了幾本為他印的書送審,立刻獲得通過。溫老闆的承印廠則落了選,那印刷的負責人逢人便罵:“只怪我為那個無能的老溫印刷,怎麼可能出來好成品!”
小王和小李是藝術系的同班同學,小李畢業後因為父親的關係,立刻進入某大報社擔任美術設計的工作。
不甚如意的小王,每次看見小李在報上刊出的作品,就痛罵報社只認人情,不長眼睛。但是原本遠不及小王的小李,由於報社的工作環境好,經常能接觸最新的材料與作品,加上困而後學的努力,幾年後樹立了獨特的風格,也闖出了不小的名氣。
小王終於不再譏評小李,因為長久地怨天尤人,使他由一時的懷才不遇,變為真正的外強中乾,作品的水準,已經遠遠瞠乎小李之後了。
這社會上誠然有許多不公平的事,打破的方法,是加倍地努力,以求出頭,使自己有能力,創造一個未來公平的社會。如果只知自怨自艾,恐怕原本短期的時運不濟,終要成為長期的命途多舛了。
“取”是一種本事,“舍”是一門哲學。沒有能力的人取不足;沒有通悟的人,捨不得。
舍之前,總要先取,才有得舍,取多了之後,常得捨棄,才能再取,所以“取”、“舍”雖是反義,卻也是一物的兩面。
人初生時,只知取。除了取得生命,更要取得食物,以求成長;取知識,以求內涵。
既然長大,則要有取有舍,或取熊掌而舍魚,或取利祿而舍悠閒;或取權位,而舍性命。
至於老來,則愈要懂得舍,仿佛登山履危,行舟遇險時,先得將不必要的行李拋棄;仍然嫌重時,次要的東西便得舍出;再有險境,則除了自身之外,一物也留不得。所以人到此時,絕對是舍多於取。不知舍、不服老的人,常不得不最先落水墜崖,把老本也賠了進去。
如此説來,人生是愈取愈少,愈舍愈多,怎麼辦呢?
答案是:
少年時取其豐;壯年時取其實;老年時取其精。
少年時舍其不能有;壯年時舍其不當有;老年時舍其不必有。
年輕的父親嚴厲地責打孩子,驚動了正在裏屋唸經的祖母。
祖母把怒不可遏的父親帶到自己屋裏,指著木魚説:“下次你要打罵孩子之前,先來敲敲這木魚,我不要你唸經,只要敲幾下木魚就夠了。”
孩子又犯了錯,火冒三丈的父親,決定不惜打斷一根棍子,也要嚴加懲戒。但是突然想起自己母親的話,便提著棍子走到母親讀經的地方。
“敲幾下木魚就成了?”他實在想不出道理,但仍拿起了那小小的木槌。
喀!木魚發出清脆卻又非常圓柔的聲音,平常祖母關著門唸經,只覺得木魚的節奏十分清晰,卻沒想到眼前敲打起來,是這般響亮——響亮卻不炸耳。
“看看木槌,在那硬硬的褪頭上包著布;再看看木魚,在那下面有著厚厚而柔軟的錦墊,所以你敲它,不必用多大力氣,便能發出深遠而厚實的聲音。”祖母説。
父親放下木棍走出去,把跪在地上的兒子叫到沙發旁……他甚至買了一個木魚放在辦公室,門外的部屬常聽見裏面偶爾發出兩三聲喀、喀的音響,認為這位最近大大改變剛烈脾氣的主管,必定是因為篤信了佛教。
孫先生是一位登山攝影家,爬遍了國內的大小名山,也照了成千的風景照片,可是當朋友欣賞他的作品時,他總是遺憾地説:“就是那麼巧,每次看到最美的風景,都是在我底片用完的時候。”聽到的人則在背他説,他那樣講,是與歌星的自稱感冒喉嚨不好,有著相同的心理。
問題是,在爬山時,大家確實看見他底片用完,又遇到美景時跺腳捶胸的表現,有時在下一站買到膠卷,他甚至會沿原路跑回去補拍,只是多半悵然而返。天光雲影,才隔一下子,居然全變了。
有一次,同行的人特別暗地為他帶了一卷底片,果然他底片用完,又遇到十年難見的美景,那人便將底片交給孫先生,豈知當他裝妥,從照門望出去,又是頻頻搖頭,洗出來之後,還是不滿意。
恨那大自然總是跟他的照相機過不去,孫先生終於放棄了攝影。妙的是,從他不帶照相機起,每一次的旅行,從頭到尾都有數不完的美景。
“恐怕只有在我不汲汲營求的時候,才能無拘無束地欣賞。”孫先生説:“我亦無爭,天變美!”
某日與一位在商場十分得意的朋友在世界貿易大樓頂層晚餐,看著下面萬家燈火、車水馬龍,他感慨他説:“人生就像這車馬燈火,明明滅滅,飄遊虛幻,何必爭名逐利呢?”
我沒有附和,卻問他:“你為什麼要選這個地方晚餐?”
“因為這是紐約最著名的餐館之一,東西好吃,視野遼闊、服務週到。”
“很貴吧!”我又問。
“當然!相當不便宜。”
“當你説何必爭名逐利時,豈知自己卻正在名利之中啊!”
上國畫課,教授説:“畫柳,要表現順風的美;畫松,要表現逆風的美;畫牛,要順風而走;畫馬,要逆風而奔。”
“那麼畫人呢?”學生問。
“王維的‘請留盤石上,垂釣將已矣。’以順風為佳。
文天祥的‘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以逆風為好。”
“有沒有又順又逆的?”
“陶淵明的‘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前一句逆鳳,後一句順鳳。
“人在順鳳和逆風中的表現,有沒有什麼當然的道理可以依循?”
“風大時,要表現逆的風骨;風小時,要表現順的悠然。”
責編:楊育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