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訪談時間: 2003年冬天
記 者: 《中國婦女報》王江平
地 點: 烏魯木齊市幸福山莊
刊發媒體:《新疆都市報》、《新疆廣播電視報》等。
關於新疆
記者:陳漠老師,您的兩部著作《風吹城跑》、《誰也活不過一棵樹》可以説是您在新疆21年來的一次重要總結。您能否講一下這兩部著作問世的一些幕後情況?
陳漠(以下簡稱陳):總結不好説!這幾十年來,我在新疆幹了很多事情。兩本散文集的出版只是其中之一。
在新疆,我學會了思想和愛,學會了更為謙卑而樸素地面對人群、陽光、冬季、土地及苦難,也知道了寬容和感恩。要論作品的話,到現在為止,我真正重要的作品是擁有了一個愛也愛不夠的兒子——圖圖。他是我目前深感寬慰和自豪的惟一真正滿意的傑作。另外,就書來説,我更為重要的作品並未出版。書的命運跟人的命運一樣,盲目又曲折,有很大的偶然性!有的書一輩子也沒機會跟讀者見面。有的書不用費啥勁就出版並暢銷了!沒道理可講。當然——我必須承認,《風吹城跑》和《誰也活不過一棵樹》的出版,對我很重要。因為它直接關涉我的勞動價值和勞作方向。或者説,受這件事影響和鼓舞,我將更加堅定地確定一些該確定的生命目標。
這兩本書是2001年8月同時出版的。《風吹城跑》列入“遊牧新疆”書係,同賈平凹、劉亮程、邱華棟、王族、徐小斌、李馮的作品一起,由雲南人民出版社出版。首版1萬冊,3個月後再次印刷,賣得還不錯。《誰也活不過一棵樹》則由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
記者:您從陜西來到新疆並已融合到新疆的血脈中,請談談對新疆的認識。
陳:這其實挺難的。怎麼説呢?身在新疆,我感到無從説起。我總覺得,有些東西是無可言説的。尤其是那種和自己性命攸關的樸素而崇高的事物,幾乎無從説起。比如你的父親。你怎麼來談對他的認識?他給了你生命和盛大的養育之恩,無私地把人格及大好年華耗費給你,但你卻無法評論他。任何評論都似乎是偏頗的,不準確的,甚至是不恭敬的。有時候,夜深人靜了,你跟年邁的父親圍著火爐坐在一起,煨一壺柿子酒,你一盅我一盅地喝,好半天不説一句話。但似乎又説出了所有的話!對於新疆,我就是這種感覺。他像仁慈的恩人。像父親。給了我一切。而我卻無以回報。甚至不知道怎麼評説他!幾十年光景了,我喝新疆的冰川水,吃庫爾勒香梨和拉條子烤羊肉串,坐新疆小夥子們開的汽車,熱愛並追求新疆姑娘。我最燦爛而寶貴的青春年華是在新疆度過的。這裡的陽光、空氣和水早已進入我的體內,並終日在血管裏不停流動。我熟悉新疆的氣味甚于我自己的!你説我怎麼説他!我不喜歡那種關於新疆的“泛好”主義説法。因為真正的好只存于內心,是説不出口的。能隨隨便便説出來的好,肯定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好。唱一曲《新疆好》,新疆就好了?那是外地人或觀光客的方式。只有新疆人知道,新疆早已深及血脈和內心。總之,這是一個真正值得敬愛、關注和讚美的大地方,也是讓人不可以輕易張狂妄為的豐富而神聖的地方。
關於著作
記者:在我看來,許多偉大的作家都有著“行走”的喜好。您的著作被認為可以列入“行走文學”範疇。您自己是如何看待這種説法的?
陳:在文學藝術及學術領域,人們總喜歡圈定一些範圍和框框。這個流派啦,那個圈子啦……忙得不亦樂乎。我覺得,這更多時候是文藝批評家們幹的事情。是他們為了方便起見,而給自己的理論文章尋找的一個個把手,或者説是一種畫地為牢的圈地行為。就我來講,我認為我的作品是無可定義的。是否劃入“行走文學”領域,對我毫無意義。我就是我。目前出版的作品只是一個時間段上精神能量的體現之一,並不代表我的全部。將來會成為什麼?誰也不好説。所以,誰也先別急著定義我!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只會越走越好!
記者:很多讀者喜歡《誰也活不過一棵樹》這個書名,認為樸素、詩意而大器。據説這書名已成為當今中國旅遊文化等行業的一句經典口頭用語。您為何要起這樣一個書名?
陳:有一年夏天,新疆建設銀行組織一幫記者到塔克拉瑪幹沙漠中心的石油基地採訪,我是其中之一。汽車路過輪南的一片正在大面積枯死的原始胡楊林時,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夏天眼看就要過完了,而這些樹還沒長出幾片像樣的葉子。巨大的風沙終年吹打得它們連枝椏都長不成。但它們竟不可思議地活著。活得執著而徹底。每棵樹一聲不吭地一活就是上千年。哪棵樹都比我爺爺的爺爺的年齡都大。可能是這輩子頭一回看到這種景象吧!突然有一種想為什麼流眼淚的感覺。我沒有像別人那樣坐臥不寧地拿照相機拍個不停。而是靜靜地坐在車窗前看。很想隨便找一棵樹——陪它坐一會兒!無聲地説説話。後來,我把這種感受寫信告訴一位朋友。這位朋友回信説:“是啊,我們誰也活不過一棵樹!”我覺得,這句話一下子點通了我,使我産生了為新疆特殊的動植物寫點什麼的衝動。再後來,我的編輯龔湘海先生將其當成書名用了。
記者:《誰也活不過一棵樹》中有許多您喜愛的詞語。對一個作家而言這是必須的!因為作家的敘述語言風格便是作家作品風格的決定因素。您是否也有自己喜愛的詞彙表?
陳:這個問題挺新鮮。我好像從來還沒想過這件事。詞彙表沒有。不過——自己喜愛的詞彙肯定不少!大地、陽光、高貴、精神、愛和美、雪和水、苦難、憤怒和仰望等。讀過我的書的讀者,可能一張口就能説出一大堆。
記者:您如何看待現今一些賣弄詞語的人?
陳:詞是基本的語言單位。對任何人來説,要想寫出好的作品,就必須有足夠強大的精神能力和情感能量。必須有感覺、有思想、有創造。同時要有足夠的體力和智慧。倘若單純玩弄詞語,靠幾個時髦詞彙嚇人,像堆積木一樣把新鮮名詞搬來弄去,這有啥意思!為了寫作而寫作,這本身就是一件貧乏而可怕的事情。這樣的人不會有大出息。要知道,好的讀者是嚇不住的。
關於故鄉
記者:您是生於陜西那塊寶地之上的,但許多人生關鍵的成長養分卻是在新疆吸取的。您怎樣評定自己的故鄉情結?
陳:塔剋夫斯基的電影《鄉愁》你是否看過?無論是誰,無論你是幹什麼的和走向何方,你都會終身背負著一種關於故鄉的十字架。誰都一樣。一種憂傷、惆悵、感激,又有一些無限懷戀的甜蜜而溫馨的幸福感受。霧雨濛濛的午後,母親、妻子、女兒和一隻小狗——站在山坡的草地上,望眼欲穿,而且只朝一個方向看!這是關於鄉愁的經典場景。同“生活在別處”一樣,鄉愁應當是每個現代人永遠也揮卻不掉的生活命題。
我是16歲半來新疆的。從離家那天到現在,故鄉似乎是我永遠的傷痛。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一直拉扯著。放不掉,也走不開!一種甜苦交織的感情始終折磨著。事實上,童年及少年時代的記憶是不可磨滅的。活得年歲越大,這種記憶越牢靠。直到今天,我晚上做的許多夢是童年記憶中的人和事。要説故鄉情結的話,這種情結是永恒的!我有一個日益清晰的願望——在不久的將來,寫一本關於故鄉的書。既安撫我持久的思鄉情懷,也給童年一個交待。
記者:陜西自古以來就是文化厚土之地,新疆也一樣。您是如何看待這兩塊土地上文化的相同與不同?
陳:我出生在陜西南部的安康,也就是秦嶺南邊靠近湖北四川的地方。經濟上欠發達,但風景秀麗,氣候宜人,文化土壤肥沃。換句話説,我等於是陜西的南方人。青春年少的時候,我像粒植物種子一樣,極其盲目地誤打誤撞,飄落新疆。而新疆又是絕對的北方。生在南方,長在北方!我等於成了南北交配而成的混血兒!或者説,我身上同時兼具了兩種水分和素養。血脈裏流淌著南方的血液,身體裏卻有典型的甚至牢不可破的北方氣質。也可以説,我是南方的北方人。
你説得對,陜西和新疆都是文化厚土。但仔細比較,也各不相同。總體來説,陜西是一種相對安靜的文化。即人們常説的“以農業文化為主體”。消極特點是安逸、保守、傳統和不開化,是一種守勢的東西。積極特點是內斂、沉靜、紮實、深厚和博大。我爺爺陳宏敬是一位鄉村能人,吹拉彈唱,無所不通。有好多年,每天放學後,我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個板凳坐在他的床前(他老人家雙目失明並癱瘓在床多年),聽他給我上文藝課。他是我心目中淵博而悲哀的慈祥老人。他教會了我從小用一雙敏感而準確的眼睛看世界。
新疆則是一種相對開放的多元文化。多種文化宗教及人群交匯,各類精神氣息不斷碰撞和融合,因而形成了一種放射狀的不停流動和變化的文化形態。或者説是以遊牧文化為主要特色的文化樣式。這是一種了不起的文化。有這種文化的地方也是了不起的地方。為啥説新疆人出去一個是一個。無論在內地、上海、北京或南方,也無論在學校、媒體、企業及政府機構,每個新疆人幾乎都是能人,每個新疆小夥子都能贏得當地姑娘的廣泛熱愛。為什麼?根子在文化上。這裡廣闊的大地和開放的古典而現代的文化環境,滋養並形成了這裡人群獨特而迷人的人格魅力及精神氣息。所以,這樣的文化環境很了不起。固守單一的文化樣式顯然不行。那種同時兼備南北方兩種文化氣質的人,才是值得關注的人。他們具備了無限的創造能力和可能。
關於職業
記者:您是一位資深的記者,您從業這麼多年,如何評定自己在這個行業上的得與失?
陳:到今天為止,我在新疆的歷史基本上就是我的新聞史。先給軍方報社寫稿。後到地方,在廣播電臺、電視臺和報社供職,近年還在第四媒體——新疆最大的門戶網站兼任業務總監。可以説,我把這一生中最燦爛的時光全交給了新聞事業。千言萬語一句話:感謝這個行業!也感謝我的同仁和朋友!從業之初我就給自己立下一個秘密的願望:要麼不做。要做就必須是這個行業中最優秀的。我認為我做到了!在這個行業中,我已建立起了足夠強大的業務和人格地位,得到普遍認同。此外,記者行業給我提供了廣泛深入民間的大好條件,促使我不停選擇最佳視角,仔細觀察、體味和發現廣闊而豐富的社會生活。我相信所有的光陰都不會白過。我的眼睛和心所看到的所有景致,必將在適當的時候産生必要的反應。失卻了青春和時間,卻得到了一顆滄桑而飽滿和誠懇的心。這算不算一種失?我在這個行當中的得失可能扯平啦!
記者:您如何看待記者的良心與作家的良心?
陳:良心是指每個人在內心,對事物的健康、正當和正確的基本判斷。我確實看到了我的一些同行,在某些時候受金錢、權勢或其他客觀因素影響,閉著眼睛寫稿,昧著良心説話。只要給了紅包,或者只要能完成工分(任務),啥文章都敢寫。很多看起來人模人樣的人,卻完全喪失了對事物的基本判斷。甚至毫無是非界限!有時看得人很悲哀。記者也好,作家也罷,他們是我們這個社會中知識分子的代表,所以必須是社會良心的集中體現者。倘若對事物缺乏應有的判斷,沒有是非概念,沒有愛心和正義感,關鍵時候不敢挺身而出仗義執言,那麼你就不可能是合格的記者。而缺乏內在正義力量的作家,其作品的力量也會大打折扣!
關於貧困
記者:據我所知,您也出生在一個貧寒的家庭,對於貧困與苦難,有著切身體會。那麼現在您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子?
陳::這是個大問題。本義上講,我一點兒也不願對我們的下一代指手畫腳。每代人有每代人的處境和命運嘛!但這又是個不容回避的問題。我“文革”期間出生在陜南的一個貧窮而迷人的小山村裏。説實在話,我一直對我們社會的教育方式給予極高的期待。一方面,學校教育以考分為惟一指揮棒,統領一切。另一方面,除盡人皆知的童話寓言外,幾乎沒啥真正值得孩子閱讀並産生巨大生命影響的課外書。第一次碰到意大利作家亞米契斯的《愛的教育》時,我一下子買了3本,分贈給朋友的孩子和我的孩子。是的,我們的孩子太缺少一種真正意義上的愛的教育了!學會愛別人,愛身邊的世界——這太重要了!與愛育同等重要的是美育問題。一次,我領著3歲的兒子拿著鐵锨和帽子唱著歌到昌吉州二中去堆雪人。還沒堆好,該校一位中年男教師強行呵斥我們離開。在他看來,把樹田裏整齊的積雪搬出來堆雪人是破壞秩序的事情。但我卻深為這樣的教師而悲哀。這不僅僅是素養問題。從本質上講,是他自小就缺乏美育的問題。這樣的教師怎能教育出才情兼備的優秀學生!另外就是你所説的貧困與苦難的教育的問題了!我一直有個想法,把孩子送到老家去生活一兩年。讓他過一過鄉間生活。讓他通過艱難困苦體會人間冷暖,進而學會樸素而紮實地看待別人和世界,以及誠懇而踏實地跟別人交往。短時間看,這是一件不近情理的事情。但卻會讓他終生受益。這樣的孩子,就不會犯當今獨生子女們普遍要犯的毛病:嬌生慣養,自私自利而自負!他一定會走出一條踏實而有力量的未來。荷爾德林談神聖這個詞時説:“不在顯赫處強求,而于隱微處鍥而不捨,這就是神聖。”是的,經過貧寒和苦難洗禮之後所萌發出來的堅忍不拔和鍥而不捨的奮發向上精神,才是每個人所必需的。有了這種精神,就沒有幹不成的事情。
記者:“苦難是一筆財富”,對於這句話您如何理解?
陳:贊同這種説法。對於一個寫作者來説,所有的磨難都是有好處的。苦難能教會你更平和、冷靜、深刻而細緻地觀察生活,使你的內心力量更加堅定和強大。從一定程度上講,苦難的程度同靈魂的重量成正比。俄羅斯是一個飽受苦難的民族。這個民族産生了一批又一批偉大的作家和思想家。幾乎每位作家都可以給我們捧送出山一樣雄渾高大的作品!
關於讀書
記者:從您作品來看,其中呈現出一種樸素的美,並且是一種流動的美。就像流淌于大地之上的水,並不滯澀,而且是大地所需要的。您自己怎樣看待著作中這些元素?請談談心目中的閱讀傾向。
陳:每個寫作者的本質使命在於——按照順手的方式,用筆説出自己想説的話。至於怎樣看待自己的作品,更多的時候似乎是別人的事情。別人想咋説就咋説吧!
寬泛一些講,我理想中的好作品大致有這麼三種類型:
第一種是大山式的作品。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白癡》,M 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詹姆斯 喬伊斯的《尤裏西斯》,克洛德 西蒙的《植物園》,曹雪芹的《紅樓夢》等當屬此列。高大雄偉,不可輕易攀爬。更多的時候我們只能仰望。總之,這是一些不易閱讀或進入的作品。但這絲毫也無損其偉大。千萬不要因為讀不懂就説人家作品不好,啥也不是!比如攀登喜馬拉雅山或天山。一連好幾回沒爬上去也沒什麼。你不能怪大山沒長得低矮順眼一些。等到你有足夠的體力、心力及精神能量時,再爬也不遲!
第二種是網式作品。或者叫迷宮式作品。一本書就是一張彌天大網,一個獨特而迷人的完整世界。深入其間,你就出不來了。也不想出來了!你會碰到一個又一個網結。每個網結都會給你帶來激情和狂喜。使你發生思想及情感上的衝擊和摩挲和艱澀,進而産生心靈的張力及無窮想象。卡爾維諾、博爾赫斯、老子等是寫作此類作品的優秀作家。
第三種是行雲流水式的作品。筆鋒犀利老到,不可一世。敘述風格大膽新穎,汪洋恣肆,一瀉千里。更重要的是意境高遠,情景細緻優美和樸素,具備足夠強大的人文關懷精神和人性魅力。斯蒂芬 茨威格、海子、周濤是這類作家。
20世紀90年代初,我在一家廣播電臺上班。白天工作,晚上則埋頭進行寫作試驗。那時候我主要讀剛才説的第一類作品。一心想讓自己也成為他們那樣的人。可能是年少氣盛吧!也許受當時情感及80年代一度繁盛的文學創作思想影響,我選擇了詩歌及散文詩等寫作樣式。桌子腿跟前放一瓶吐魯番産的無核白葡萄酒或一蛇皮袋子又酸又甜的海棠果,邊喝酒吃海棠果,邊寫作。專寫艱澀難懂的東西。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産生強大的衝擊和影響,進而接近崇高偉大。我通宵達旦地寫。一連寫了三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寫了些什麼,也不指望發表。倒是渴望有個文學知己給我看一看,交流一下。但卻沒有。無論如何,這種詩歌訓練太重要了。對每個人都一樣。有了這種訓練,你感受世界的方式變了,筆尖就有了功力,內心也猛然豐盈強大起來。現在,我好像更看重我剛説的第二和第三種作品方式。我相信這類作家和作品無聲地進入我,並影響了我的寫作。不知道這同你所説的樸素的流動的美是否有關聯!
記者:“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是從古至今都被許多人踐行的原則。您行走于大地之上是否也暗合了這種説法?
陳:不一定 。古人的這句話更多時候只適合於古人。緩慢地行走和生活,邊體會人間萬象,邊思想和寫作,具體而紮實地感受誠懇又深情的事物和美。這種古樸而詩意的行走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行。這種萬里之行等於讀了萬卷書。
但現在不行了。速度改變了一切也毀壞了美感,使人們失卻了體會及發現的機會。在這個加速度的時代裏,一萬里路程坐飛機喝一頓咖啡的工夫就到了。你怎麼去閱讀和發現?另外,我也很厭煩那種觀光式的東遊西走。他們口袋裏有了幾個錢,就腆著大肚子,胸前挂個名牌照相機,新疆西藏到處走。坐頭等機艙,住豪華酒店,滿臉庸俗,一身濁氣,傻呵呵地東張西望。回家後跟人炫耀,我去了哪哪!我可憐這些富有的軟體動物和窮光蛋。同時,我也不把那種東奔西跑爬山過沙漠的四處探險的事當回事兒。這種有衛星定位儀及後勤車輛保障供給的所謂探險活動太矯情了!是一些吃飽了沒事幹的人幹的事!在現代,真正意義上的探險早已不存在。你探了,也激不起人們本質的崇敬。體育明星或歌星也一樣。表現再好、拿工資再高,我也只能盡力喜歡他們,卻做不到發自肺腑地崇拜。與此不同的是——我由衷尊敬那些進行無窮無盡的智力探險和精神探險的人。他們幾乎一動不動地把世界上的重要事物往前推動一大步。這多厲害!這才是高人。也值得敬愛。所以説,我更傾向於有豐富而強大的內心行走生活的人。福克納在郵票大的一個地方卻寫盡了人間萬象。博爾赫斯一輩子守住一個圖書館卻寫出了無與倫比的大境界。還有失聰的貝多芬及至今仍躺在特製輪椅上的史蒂芬 霍金等。這才是真正了不起的行走和漫遊啊!至於我本人碰巧行走了什麼地方,我也是盡力做到身心兼具的!絕不會為了尋找談資或空泛的所為快樂而到處亂跑。
記者:您日常生活中的讀書與創作情況是怎樣的?有一個一生堅持的標準嗎?
陳:讀書是必然的,跟吃飯差不多,一天不吃心裏就發慌。由於年齡階段不同,閱讀興趣老變。近年則對歷史題材的作品更感興趣。至於寫作麼,不好説。我比較喜歡上午的時間。精力充沛,才思流暢,注意力容易集中。我的願望是這一輩子能寫出一本我自己滿意的書。想用這本書傳世,不知道行不行!
陳漠的文字魅力在於——一旦開啟便愛不釋手。建議《你把雪書下給誰》趕快譯成維吾爾文出版。
——穆罕默德 烏斯曼 作家
我驚異於頭腦中與陳漠的文字産生共振的力量。這些文字給人一種自我卻又忘我的境界!細緻入微的描寫常常直指讀者內心深處。陳漠筆下的動物、植物與人物,常常讓我感到寧靜、純潔、堅韌、自然、詩意、靈動、夢幻……從他們身上能更好地看到新疆的品格、自然的靈性與美,以及某些做人的原則立場。他們讓我更加熱愛生活!
——金 凡 大學生
我猜,陳漠的人一定也如他的文字一樣——真誠,儒雅,乾淨,高貴……
——淼焱不容 網絡作家
我們為陳漠靈動大器而詩意飽滿的筆調而折服。讀了這本書後,我們以自己是一個新疆阿瓦提人而自豪。
——姚清江 陳藝 教師
我14歲從南京參軍,搞了一輩子舞蹈。沒想到陳漠幾筆就寫出了刀郎麥西來甫的魂魄,把我40多年想説而沒説出來的對新疆歌舞的感情全説出來了!他語言鮮活,個性突出,每篇文章甚至每句話都充滿了對新疆的愛,都全身心投入地寫。將來肯定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作家!
——孫玲 舞蹈家
責編:楊育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