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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和左拉

央視國際 2004年12月23日 15:17

  1937年2月巴金回憶自己創作《家》的過程時説,他經過三年的醞釀,決定寫一部為那無數的無名的青年犧牲者“喊冤”的小説。“我要從惡魔的爪牙下救出那些失掉青春的青年。這個工作雖是我所不能勝任的,但是我不願意逃避我的責任。”於是,他向垂死的制度叫出了“J’accuse”(“我控訴”)。巴金在這裡使用的是法文,引用的是法國作家左拉的名句。當年左拉為德雷福斯伸冤喊出的一句話。

  1894年,法國當局控告德雷福斯上尉犯了叛國罪,指責他向德國人出賣了機密,這是一場冤案,引起一些人,特別是作家和學者們的不滿。左拉積極投入為德雷福斯平冤的鬥爭。他發表了一系列文章。特別是1898年1月13日發表在巴黎《震旦報》頭版的致共和國總統的公開信,標題就是:《我控訴》。為此,左拉遭到反動勢力的迫害,説他觸犯了“誹謗軍官和當局罪”,判他一年徒刑和3000法郎罰款。

  巴金在左拉《我控訴》一文中看到了作家的道德力量和崇高的天職。

  巴金接觸左拉作品比較早。24歲,他在法國巴黎、沙多-吉裏、甚至在馬賽候船時的旅館裏,孜孜不斷地讀完了左拉二十部長篇小説《盧貢-馬家爾家族》,還看過根據左拉的《酒館》改編的話劇等等。

  巴金坦誠表示他崇拜過這位自然主義大師,尊敬他的光輝人格,但是他並不喜愛那二十部小説,儘管像《酒館》、《大地》等等都成了世人推崇的“古典名著”。他喜歡的是這位法國大作家的另外幾本非自然主義的作品,例如《巴黎》和《勞動》等。

  巴金認為左拉的作品往往是壞人得志,好人受苦,正直、善良、勤勞的主人公,不管怎麼奮鬥,最後終於失敗,悲慘地死去,不是由於酒精中毒,就是遺傳作祟。巴金不喜歡這樣的結局。他説,他只在左拉的《萌芽》中看到一點點希望。

  巴金不相信左拉小説中所表現的遺傳規律。也不喜歡他那種自然主義寫法,可是承認“他的小説抓住了我的心,小説中那麼多的人物活在我的眼前。”而且,巴金認為左拉的作品總能引起他的創作的慾望,使他擴大自己的寫作計劃。早年他看了左拉的小説後,就打算把《滅亡》寫成連續的五部小説,前後再增加兩部,甚至連書名都想出來了。《滅亡》前邊加:《春夢》和《一生》;《滅亡》後邊加《新生》和《黎明》。

  “文革”以後,1978年,巴金在《把心交給讀者》隨想錄中,不無激動地盛讚伏爾泰和左拉為維護真理與正義而鬥爭的精神。1762年法國反動教會製造宗教迫害事件,誣告無辜的新教徒卡拉,判處他極刑。伏爾泰為此案件進行了有力的控訴,在整個歐洲激起憤怒的輿論。此後,伏爾泰在當時其他幾件宗教迫害和黑暗的司法案件中,也作了不倦的鬥爭,平反了冤獄,使慘死者恢復了名譽,倖存者免於刑戮。

  左拉為德雷福斯上尉的冤案鬥爭,冒著生命危險替受害人辯護,終於推倒誣陷不實的判決,“讓人間地獄中的含冤者重見光明。”

  巴金回憶自己在“文革”期間被關進“牛棚”以後,看見有些熟人在大字報上揭露“巴金的反革命真面目”,心中無限感慨,他説:“我朝夕盼望有一兩位作家出來‘干預生活’,替我雪冤。”又沉痛地寫道:“我在夢裏好像見到了伏爾泰和左拉,但夢醒以後更加感到空虛,明知伏爾泰和左拉要是生活在1967年的上海,他們也只好在‘牛棚’裏搖頭嘆氣。”

  1980年3月24日他為《春天裏的秋天》世界語譯本序中,又提到40幾年前的舊作中。敘述了一個朋友和一個少女的悲傷故事。“我替那一代的年輕人鳴冤喊屈,我借用了左拉的名句:‘J’accuse’(我控訴!)”

  左拉的精神鼓舞過巴金,左拉的“我控訴”指引過巴金揭露封建社會的罪惡,難怪他在歷數自己的老師時,把左拉列入其中。

  《文匯報》2003年11月24日

  高莽

(編輯:小文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