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巴金
央視國際 2004年12月23日 14:33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因工作關係,我有幸走進了巴老的家,目睹了在家養病的巴老在客廳裏接待來自不同國家的文化友人。每次,他都不坐那把慣坐的高靠背椅,而與客人們同坐在起坐不便的沙發上會談,還拄著手杖同大家站立在一起合影留念,始終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親切感。會見結束時,他邁著病腿,走下臺階,把客人送至門口,微笑著握手道別……我想:真摯的感情是相通的,親身經歷過此情此景的人們,一定會像我一樣,已把這美好的一刻深深地留存在了心間。
進入九十年代後,巴老的身體狀況明顯不如以前了,出門只得靠輪椅了,手也抖得厲害,連握筆都覺得困難。因此,他在一篇文章中談道:“因為病,我的確服老了,現在我行動不便,寫字很吃力,精力體力都在不斷地衰退,以後我很難發表作品了,但是我不甘心沉默,我最後還要用行動來證明我所寫的和我説的到底是真是假,説明我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人。”儘管體力不支,他還忍著病痛堅持把有著上千萬字的《巴金全集》(26卷本)清樣全部校閱了一遍,接著又把譯作經整理後出版了《巴金譯文全集》(10卷本),還為每卷寫了序跋。這對一位時年已九旬的老人,所花出的心血和遇到的困難也就可想而知了。
1994年,巴老為早日出版《巴金譯文全集》,他不顧勞累加點加時地校閱譯作,後終因積勞成疾突患胸椎壓縮性骨折被送進了醫院,從此,華東醫院和杭州的西湖成了他晚年人生之旅的兩個驛站。雖然靠藥物維持著他的生命,但他始終同國家的命運和人民的前途在一起跳動,所以他的心仍保持著不泯的童心,在探索著新鮮事物,在追求著人生的樂趣。當他的體力行將耗盡時,便默默地做著心中想做的事,他一次次地向社會弱勢群體伸出援助之手,用行動關心著貧困地區的孩子;關心著下崗的職工;關心著遭受災難的災民。藏書,可説是他一生的愛好,他為了讓自己珍藏多年的書籍、文獻、資料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便分門別類整理好後分期分批的捐給了圖書館、檔案館和中國現代文學館。以證實曾向讀者説過的“散佈知識,散佈生命”的話。晚年,他還向有關部門呼籲:關心教育事業,提高教師的生活待遇;為香港回歸而歡呼;為興建中國現代文學館而奔走呼號;也為文學事業的發展而搖旗吶喊……我從眾多的讀者來信中,了解到關心巴老的讀者是多麼想知道他的健康狀況和生活情況,哪怕能獲得片言只語也是莫大的欣慰啊。人們只知道巴老晚年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也很少有新的文字發表,偶然在報端見到的也只是記者介紹巴老在病中的簡單文字,讀者無法更深地了解巴老究竟在想些什麼,幹些什麼。漸漸地,我感到有一種歷史責任降到了我的頭上,深感這責任重大,這責任又是義不容辭、不可推卸的。於是,我拿起笨拙之筆,好似記下了點什麼,日積月累。將它編成了一份巴老晚年的年表(1986年至今),在文匯出版社將要出版《晚年巴金》一書時一併獻給讀者,我只求讀者在此書中能獲得一點有關巴老在病中的一些信息,或給研究巴金的工作者提供一份粗淺的資料。有人説,巴金是海,那麼,我願它是大海中的一朵浪花,已足矣。(陸正偉)
《新民晚報》 2003年1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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