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開辦”被撤銷後,魏仲源和另兩個辦事員都歸併在土管所。因心境較差,魏仲源便經常泡病假,在家裏寫一些關於彎水鎮風土人情的散文投給省內外的報刊雜誌,竟也發表了不少,還有一篇發在一家全國影響都很大的報紙上,引得有不少人前來彎水鎮觀光,但大多數都失望而回了。其原因很難説得明白,首先就是沒有像樣的導遊,其次是沒有像樣的旅社賓館,飯店倒是有不少,不過見了外地人便宰,所以後來竟有人在報紙上發表腌臢彎水的文章,説彎水鎮是臭水溝,山是土疙瘩,破橋爛廟荒墳,沒有一點能勾起人們美好感覺的地方,最可恨的是彎水鎮隨時都可能碰上街匪,稍不留神就會被搶個精光。魏仲源看到之後恨不能把那人活活吃了,但靜下來一想,可不是麼,人家不可能憑空捏造出這些事的。而且彎水這地方確有鄙視外地人的習慣。
不久,彎水鎮換屆選舉的工作全面展開,因為上次紀檢委的一番調查,使得不少人的威望掃地,因此,偌大的彎水鎮竟只剩下蔣大姐和一個老書記最有競爭力,但那老書記年齡太大,不符合幹部年齡年輕化的標準,而蔣大姐工作中很少犯錯,加上慈善而不失威嚴、平和中不乏剛毅,在首次表決中竟以百分之七十九點六的絕對優勢榮登鎮長寶座,這也是彎水鎮第一個女鎮長。她出任鎮長的第一項決定就是對彎水鎮破舊的鎮容進行大規模全面革新,將縱橫四條街的兩側房屋予以徹底改建,使它們全都變成兩層以上的樓房,把參差不齊的街道門面改換成整齊統一的新型實用的建築。這時也有人建議這種改造不僅勞民傷財而且破壞了當地原有的那種古樸的小鎮形象,蔣大姐則説:“北京建了那麼多高樓大廈都不影響我們偉大祖國首都的形象,咱彎水鎮難道比北京還特殊嗎?”結果這項決議被強行通過了。
不幾天,彎水鎮就被拆得像剛經過一場七八級的地震災區。破壁殘垣盡顯其崢嶸,一種頹廢的氣氛與那座高高的不倫不類的“軍民魚水”的雕像倒是非常融洽地呼應了。魏仲源再也不肯出門,他害怕自己看見這些景象之後會從此失眠。
這時何大明的案件也一審判結,何大明因挪用公款,被判有期徒刑兩年。
冬天漸深,寒假也不日來臨,晚上,鄭忠民忙好學校的事,又遵素紅之命給何大明寫信。從八點一直寫到十一點多,素紅還是不太滿意,説還有很多話沒寫進去呢,鄭忠民説:“這封信已經夠長了,有話可以在下一封信裏再説嘛,要是都在這一封裏説完了,下封信裏還説什麼?”素紅説:“就知道你這人沒情沒義的,那是我兄弟,我可就這一個兄弟,他叫人帶走那天你連一句話也沒有,虧你還是個當姐夫的。”鄭忠民説:“我也是拿大明跟自己兄弟一樣的,不過男人之間不可能像女人那樣,有時候就是不説一句話,可是心裏彼此都知道對方要説什麼,反而這種心靈上的交流要比説出來更能體現兩個人的感情深度。”素紅説:“不説還罷了,一説凈是你的理了。”鄭忠民説:“你看,我怎麼跟你説話?説什麼你都不懂。”素紅説:“是呀,我不懂,你到是去説給那個小妖精聽呀,人家懂,人家可是什麼都聽得懂的。”鄭忠民生氣地以沉默代替反抗,並打開電視機來示威。
電視里正巧播放的是《威尼斯人在渦陽》的拍攝花絮:一個老外男人問小李的角色:“你説,你心裏到底愛的是誰?”小李的角色出神地説:“忠民。”恍然悟了過來,忙吐了舌頭笑彎了腰,“錯詞了。”素紅恰好也看見了小李在電視裏的樣子,妒忌得一肚子都是酸水,只是沒聽清小李説的話,接著又是郝來慶的一段:一個老外一拳打在郝來慶的臉上,郝來慶的角色痛得大叫:“你太過分了!我又不是鄭忠民!”鄭忠民就坐在那裏笑出聲來,他知道郝來慶是故意説錯的,而小李呢,他不願意作太多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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