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明到縣裏取款,一去幾天不見影子,電話也不打來一個。魏仲源也有些犯急,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最後何大明還是回來了。提來的款子只夠工程款的一半,另一半款子何大明要讓工頭兩個月以後再來取。工頭只能聽他的,他深知如今世道上流行的一句話:要賬的是孫子,欠賬的是大爺。不等又能怎麼辦呢?
既然事情已算有了結果,接下來便是為黃石公廟招納道士的問題,沒想到消息一傳出去,竟呼啦來了數以百計的人來應招,而且個個都是經咒嫻熟,八卦精通者。何大明撓著頭説:“咱彎水真是人傑地靈,民間竟藏了這麼多有用之材。”最後由統戰、人事部門優勝劣汰,選了二十幾個人進入觀內行使事務,又根據年齡閱歷以及政治覺悟高低能力大小指任了道長主持等職,置了一個大肚子小口的箱子放在香案前邊以接收捐獻錢財用來支付道士的開銷,從此彎水鎮人就可以經常看見山腰處那一片香霧繚繞的用自己的錢建造起來的神逸之所了。
彎水鎮的多變有時是讓人始料未及的。
河南某地的一個大戶人家,聽説彎水鎮有個叫多貴的神人,氣功非常了得,死人都能治活了,便幾經週折,把患了腦血栓的老頭子不遠數百里送了過來。在巷子裏等了半天都沒排上隊,後來當兒子的就跪在人群裏求人們讓條路,人們見他是個孝子,便讓開了一條路,讓他們先治了。多貴見來了個癱子,開始也有些猶豫,生怕萬一作用不大反壞了名聲,可轉念一想,萬一將這癱子治好了,那他的名聲豈不是更大了?説不定中央還要開飛機來接他呢。即使治不好,那也活該這病人的造化不夠。於是簡單地問了一些情況,並用話給那家人打了預防針,説這樣的病誰也不敢保證治得好,因為他的氣場弱,接收內氣的能力差。病人家屬讓他只管治。多貴便向病人的頭部發氣,大約發了二十多分鐘,終於,奇跡出現了,病人忽然臉也正了,手也不抖了,脖子也不歪了,慢慢地站了起來。多貴及眾人一發高興得忘乎所以了,此時那位老人雙目精精,神采奕奕,先向多貴道謝,又向群眾鞠躬,讓兒子掏了五千塊錢放在桌子上,千恩萬謝地走了,剩下一大片嘖嘖的讚嘆和無聲的妒忌。
然而事情到此並沒有算完,半小時之後那家人又拐了回來,那位被“治好”的老人又重新躺在了手推輪椅上,更糟糕的是老人已經咽了氣。兒子們哭著嚷著向多貴要討説法,多貴説:大家都看見了,是我給他治好了他們才走的,現在老人死了,誰知道他是咋死的?就是醫院裏也不能包他活到一百歲呀?那幾個兒子死活不聽他的,説多貴是騙子,根本不懂什麼氣功,好好一個人叫他給治死了,並怒形於色,非要他抵命,多貴則堅持是自己治好了那老頭的病,並對他們的無理取鬧表示憤慨,兒子們哪肯善罷甘休,越過桌子揪住多貴便打,多貴也不是吃閒飯的,抄起椅子予以還擊。小英將錢收拾好之後也拿了木棍出來幫忙。素紅見事不妙早早抱了兒子躲了。兩邊人大打出手,磚頭石塊亂飛,由於人群一時難以散開,又加上多了不少看熱鬧的,那些東西也就不知會落到誰的頭上,第一個挨了打的無辜者氣憤不過,也要找那打了自己的人報仇,由於衝動,又要分開阻擋的人,手腳上的動作自然就大了點,加上被 無辜打中的人也不止一個,這些人平日也是沒受過屈的主兒,於是從小規模的打鬥就演變成了集體的混戰,巷子裏太擁擠,一部分人就衝出了巷子,跑到街上去打。大概打架也傳染,另一些與此事無關的人也突然業火衝頂,買菜與賣菜的因為缺斤少兩的問題也打了起來,賣百貨的與顧客也因態度不好撕扯起來,走路的也因不知是誰踩了誰的腳而動了老拳……人們在這一天忽然紅了眼,只要有的打便打,看不順眼的都是仇人,更有早已蘊恨於心的,懷疑丈夫養小女人的,懷疑女人偷養漢子的,懷疑某人偷了自家東西的,以及懷疑晚上在自家門前拉屎撒尿的,統統尋了藉口打出來泄憤……這情形讓外邊來趕集的人望而生畏,一邊趕忙往回跑一邊告誡正在前來的人:
“彎水人全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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