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有一個教師已經好幾次對他説了什麼,他也答應著,而此時的鄭忠民是一個外星的生物,那個教師説的什麼他一句也沒聽懂,他只是想讓自己在這樣的安靜裏沸騰一會兒。
學校裏剛剛分來兩個年輕的教師,是從某師範學校畢業的,大約是對這次的分配特別的不滿,顯得很氣憤,活像兩隻剛從深山老林中捉來被關進了籠子的野獸,他們經常出去喝酒打架,調戲鄰近的婦女威脅所有他們認為對他們存有敵意的人。校長還沒説要找他們談話,他們就揚言要抄校長的家,弄得校領導無計可施,講課的時候也只是應付官差地寫一寫念一念,根本不問學生能不能聽得懂,只要學生提問題,他們就連打帶罵,嚇得學生們在他們上課時大氣都不敢喘,這樣一來,倒顯得他們的課堂紀律出奇的好,有的老師把情況反映給校長,沒想到校長也無奈地説:“現在這些師範學校裏培養出來的怎麼儘是這樣的畜牲,他們怎麼能當得了教師呢?這不把下一代都害了嗎?”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最近他們又聯絡了本地的幾個地痞無賴,幾乎每天都有幾個不三不四的人在校園裏橫衝直撞,甚至酒後跑來罵人,並且扶著門窗嘔吐。
原先校長打算把他們安置在鄭忠民的辦公室裏讓他帶一帶,鄭忠民只憑第一印象就一口回絕了,因為鄭忠民是學校的骨幹教師,老陸去世小李辭職,給原本就匱乏的師資雪上加霜,鎮裏又好幾次向學校要鄭忠民,而鄭忠民並沒有答應,所以校長也不敢對鄭忠民來硬的,只得把另兩名老教師搬到鄭忠民的辦公室,讓那兩個新來的安排在了一起。
鄭忠民看著學校裏因來了這兩個人而變得面目全非心裏也不好受。大約過了一個月之後,鄭忠民厚著臉皮找到了那兩個教師,先胡亂談了一氣,得知那兩個人一貫堅持的觀點就是“自由、痛快、能不做事就不做事”。鄭忠民説:“你們是不是覺得工作太重了?”一個説:“當然是太重了。”另一個説:“一節課都不帶才好呢。”鄭忠民説:“那這樣吧,我替你們帶課,把你們的課全交給我,你們就可以隨便安排自己的時間,怎麼樣?”一個説:“哥們兒,別玩了,你不就是想咱們那點兒工資嗎,行,只要你每天幫兄弟們弄倆妞,那點工資嘛,兄弟不要了。”鄭忠民的心裏像是翻了五味瓶,他搖頭笑了笑,説:“誤會了不是?我的意思你們還沒聽明白,我是説,我替你們帶課,工資你們誰的還是誰的,我一分錢也不要你們的。”另一個説:“那你想幹什麼?學雷鋒呀?”鄭忠民想了想,竟説出了連他自己後來也吃驚的話來:“我嘛,犯賤,沒辦法,一犯賤就要幫人帶課,你們奇怪是不是?沒犯過這樣的賤是吧?你們要是夠哥們的話就來個痛快的,別粘乎,不答應就拉倒,我這賤勁可是有時候的,再過一會兒我的下賤勁犯完了你們再哭著找我我還不幹了呢。”那兩位相互嘰咕了幾句,大概意思是碰上一個傻瓜也不容易,乾脆一推六二五,脫個輕巧,一個代表説:“既然老兄你這麼熱心中國的教育事業,那我們也就不能不幫你,我們的課就全拜託你了,以後還請多多關照。”説這話的時候他們倆全變回了為人師表的樣子,倒好像鄭忠民是個玩世不恭的小混混。
這樣一來,學校裏原來的課程表全都臨時改換了,鄭忠民也由每天兩節課猛增至每天五節,氣得素紅直罵他是天底下最最孱頭的大憨瓜一個。
馬園雖然瘋了,可有時候卻顯得特別清醒,甚至比沒瘋之前又多了些禮貌與謙和,見了熟人不但熱情地招呼,還要帶上親昵的稱謂。彎水人可能對別的親生事物多難以適應,但對瘋子卻有著極強的適應力,不久便習慣了馬園的言行舉止。瘋了的馬園並沒有因此改掉他的許多生活習慣,照舊去鎮裏轉悠,大便小便必須到政府大院裏的廁所裏去解,只是再也見不得孩子,一見了小孩從他眼前走過,他便會笑嘻嘻地上前去問:“你見了小良了沒有?你同學馬俊良是不是又挨老師罰了?你幫我求求老師好不好?我不敢去,怕老師吵我,你去把小良帶回來,我給你買糖吃。”那些小孩便嚇得飛跑,他也追著叫喊:“你們把小良子藏到哪兒去了!?快把我兒子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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