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來慶撓頭説:“這可難辦了,我是既想讓你上中央電視臺當節目主持人,又想讓你當外經貿部主任,你要是只去了一個地方,那豈不顯得我太沒能耐了。”
鄭忠民説:“你別開玩笑了好不好,你看小李還有心思聽你説這些嘛?”
郝來慶説:“怎麼?我又錯了?你這人就是不懂別人的用意,我是想讓小李的情緒好一點,老是一副枉凝眉的樣子,這樣對心智是極為不好的,做事容易出錯你知道麼?而且最重要的是很容易變老的。好了,這樣吧,我再去郵局給我的幾個老朋友打個電話,忠民先陪小李在這裡坐一會兒,我不來叫門誰也不準出去,否則後果自負。”
鄭忠民説:“我跟你一塊兒去。”
郝來慶説:“你去幹嘛,成心跟我搗亂是不是?再説讓小李一個人放在這裡我可是不放心的,要不然你去打電話,我在這裡陪小李。”
鄭忠民只好讓他去了。郝來慶卻隨手把門反鎖了。
這次鄭忠民懂了郝來慶的用意,他藉口打電話實則是為他和小李提供一個單獨在一起的機會。鄭忠民越想越不自然,一會擦眼鏡,一會搓搓手,一會兒又轉轉脖子。小李看出來他的不安,説:“鄭老師還是回去陪大嫂吧,我在這裡沒事的。”鄭忠民結巴著嘴説:“……她呀,她沒事,就是……直性子人……沒什麼壞心眼的。”
又是很長時間沒有説話,只有鐘錶走動的聲音。
還是鄭忠民首先打破沉默:“你出去也好,在這個地方呆著也不會有什麼出息的。”
小李過了一會才説:“但我還是會掛念這裡的。”
鄭忠民説:“哦,掛念這裡的什麼?山水、學校、學生還是別的?”
小李説:“都是,也都不是。”兩眼亮亮地看向他。鄭忠民不敢迎接。此時他正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感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們內心劇烈地翻騰著,他知道小李目光背後的話,而小李也知道他是在不停地煎熬自己,她只是責怪他太沒勇氣,但又不得不面對現實,真正約束人的並不是法律,不是國家機器,而是數千年來沉積在中國人靈魂深處的傳統的禮,所謂“發乎情,止乎禮”。
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這麼大的空間裏只有墻上的老式挂鐘在咔嚓咔嚓地把時間從生命裏一點一點地帶走。他們還能聽見那條小長毛狗在院子裏哈嗒哈嗒的喘息聲。
院子門被打開了,郝來慶先咳嗽了幾聲,似在提醒著什麼,但一走進屋子卻發現兩個人都在盯著自己,他倒好像有了一種剛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當場捉住似的心虛,他解嘲地笑道:“你們……這是……怎麼啦?我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有什麼好看的?”
鄭忠民問他:“辦妥了沒有?”
郝來慶説:“一開始那個夜總會的事被我拒絕了,她那兒現在招了一個舞娘,説是缺一個唱歌的。我想他們既然能用這樣的手段招徠生意,還有什麼事幹不出來!所以我就替小李拒絕了。我又打了幾個電話,不巧的是他們都忙,水均益説是去巴勒斯坦採訪阿拉法特去了,張藝謀在一個農村拍《一個都不能少》,聯絡不上,還有其他的人説不上兩句話就讓什麼重大的交際事務打斷了。不過最後還是談妥了一個,西克斯廣告公司的創意部主任,不知道小李感不感興趣。”
小李説:“我會盡力做好的。”
鄭忠民説:“那就太好了。”
郝來慶説:“我已經跟人這説了,明天上午準八點上他那兒報到,至於其它的細節問題全有我呢,唉,誰讓我認識了你這樣一個笨蛋呢,我説小李呀,你可不要對我心存感激,要是你真的非要感激的話,那你就感激忠民好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我欠了他好幾輩子人情債似的,真是沒辦法。”
鄭忠民説:“人家知道你是熱心助人,幹嘛還要變相表揚自己呢。”
郝來慶説:“你這人太可惡,非得揭穿了我你才高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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