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會兒,對小毛説:“小毛,説句話給爸爸聽聽。”
素紅説:“這還差不多。”便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十元的票子引著小毛,“快叫,叫爸爸。”小毛張了張嘴,“……爸……爸……”雖然有些費力,畢竟也叫出來了。鄭忠民咧嘴笑了笑,笑得很幹,把兒子抱到腿上親個沒夠,小毛就用巴掌打他的臉以抗議他的胡茬。素紅興奮地説:“你知道小毛是咋會説話的麼?嘿,可玄了,多貴呀,忙不迭,硬叫小毛給人發氣,小毛還就支著手學他的樣子發了,誰知道那個人説這是耍他,不願意給錢,小毛看不見錢就急,你猜怎麼著,小毛惱火了,憋得臉通紅,嚎罵了那個人一句,把我嚇了一大跳,你猜咋罵的?説:‘我操你小姨!’哈哈!……”素紅説完自己大笑了起來,鄭忠民也跟著大笑,笑得眼淚直淌。素紅繼續説:“沒想到這孩子是個錢迷,不見錢你就甭想讓他開口,連爹媽都不叫。”説完又輕輕地在小毛的屁股上打一下,鄭忠民笑累了,説:“我得喝酒。”素紅説:“也該喝,好不容易才聽兒子叫聲爸爸。我這就去給你炒菜。”便下廚去忙。鄭忠民取了幾瓶啤酒,開了,倒了第一杯卻潑在了地上。然後自己對著瓶嘴咕咚地灌了下去,兩瓶喝下去,鄭忠民就一塌糊塗了。等素紅炒好菜過來一看,鄭忠民坐在地上靠著一條桌腿,滿嘴胡話,兒子小毛則從他的口袋裏又搜出了一張被洗得皺巴巴的一角的票子玩呢。
一夜睡過去,到了次日早晨還是睜不開眼,早飯也不要吃。又捱到近晌,直到素紅帶了一屋子人進來才把鄭忠民鬧起來。原來是何大明郝來慶魏仲源先後知道了小毛會説話的消息前來祝賀的。
素紅向他們喋喋不休地敘述著小毛會説話的全部經過,他們便一一用錢作誘餌引逗小毛叫他們各自應得的稱謂。小毛果然不負眾望,分別依次叫了,博得皆大歡喜。
郝來慶對鄭忠民説:“行了,忠民你的願望是實現了,沒啥遺憾的了,不過有件事我得提,你不準生氣的啊。”鄭忠民説:“我生過氣嗎?”郝來慶説:“我説你這人太自私了,自己弄幾瓶酒掄了個大醉,一點都沒想到我們幾個,平時還冒充酒外漢,我們想看一看你的醉態都沒看上,今兒個可不行,你要是不醉給這幾個哥們看看,那你可不夠意思。”鄭忠民笑道:“中!”
這一回仍是何大明去叫的菜,讓直接送到鄭忠民家裏,同時也叫了二翠過來。素紅便分了些菜跟二翠小毛在廚房裏吃。
鄭忠民似乎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十足的酒徒,不停地跟大家乾杯,舌頭也不閒著,瞇著眼咧著嘴似笑非笑地説:“人生是他媽什麼玩藝兒,討厭它又不能沒有它,這不是上帝成心折磨人嗎?”郝來慶説:“我打個比方不知道對不對,這人生呀,就是一屁股眼兒,雖然有用,但是很臭;雖然很臭,但是很有用,人人都討厭它可是人人又都需要它,當然有人生下來就沒屁眼,但最終還得用刀子給他開出來一個。”説得眾人哈哈大笑,一齊豎起大拇指説好。郝來慶又對鄭忠民説:“你今年是走運了,鎮裏有你的位子,學校裏你又是‘處座’,你想上哪兒就上哪兒,跟舊社會老財娶好幾個老婆一樣,想上誰屋上誰屋。”忽然覺得失口,看了看何大明,何大明並沒有什麼不滿的反應,便兀自咳嗽了一下,“現在小毛又會説話了,你這輩子的願望實現得差不多了吧?”鄭忠民説:“你這人啰嗉了不是,又説一遍。”兩個人碰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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