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功課完畢，素紅睡意全消，仰在枕頭上説：“你要是像多貴那麼有本事就好了。”鄭忠民一下子彈坐起來，問：“你什麼意思？”素紅吃吃地笑道：“看你那醋樣，我是説你要能像多貴掙那麼多錢就好了。哎呀，你不知道，他一天少説也掙四五百塊，我跟著替他數錢記賬，真有點眼紅，不如明天你也學氣功吧，比幹啥都強。”鄭忠民説：“我哪有時間去學那個。”素紅説：“天天就數你忙，就是沒見你忙出錢來，光落一肚子油水有啥用？”鄭忠民説：“能吃飽飯就成，幹嘛那麼貪心，都想掙大錢誰給你呀。”素紅説：“你可得有掙大錢的本事呀。”鄭忠民説：“不是沒本事，同樣有本事的人也得分能幹成和幹不成的，我就是那即使有那本事也幹不成的一類人，因為我不會昧著良心辦事，如今的時代，良心是事業最大的障礙，要是我也會昧著良心辦事的話，副校長也該是我的了，我是不屑于去跟人明爭暗鬥，就這樣，與世無爭，安貧樂道也不錯，陶淵明、鄭板橋有官都不做，我要比起他們來，差得遠著呢。”素紅鄙道：“瞧你那德性，還想學人家罷官，你也只夠個窮教書匠的料，給你個烏紗帽你都不知道哪根翅朝前哪根翅朝後，還往自己臉上濾粉呢。”鄭忠民説：“跟你説話就是別想聽見你半句好聽的，對了，我的那個盒子你看見了沒有？”素紅問什麼盒子，鄭忠民比劃了一下，“那個原來盛皮鞋的盒子。”素紅説：“那盒子裏有啥？”鄭忠民説：“反正不是私房錢。”素紅想了想，説：“裏邊可是有一塊疙疙瘩瘩的破石頭？”鄭忠民忙説：“是是是。”素紅説：“扔了。”鄭忠民急道：“你怎麼敢亂扔東西？”素紅説：“什麼破爛東西你都當寶貝。”鄭忠民説：“那可不就是寶貝嗎，幾千塊錢也買不來的。”素紅一聽説值錢，忙爬起來往電視機箱子裏翻，果然翻了出來，説：“我還以為是龍骨呢。”鄭忠民把盒子打開，揭去紗布，看那幾朵五瓣的石花完好無損，生動地張著，才松了一口氣。素紅説：“這破爛石頭真那麼值錢？”鄭忠民説：“可不，比金子都貴。”素紅説：“幸好我沒扔，要是我把它扔了，説不定你會把我扔了。”鄭忠民説：“這可是你自己説的。”素紅説：“是我説的不錯，可你就是這樣想的。”又説起在多貴那兒發生的有趣的事，説到病人的神態，多貴的裝模作樣，狗的維持秩序，小英的麻利，竟也活靈活現，好像又將白天的故事挪到這裡演了一遍，“今天咱兒子還露了一手呢，他看多貴在那裏給人發氣，他也去給人發氣，沒想到還真有人願意讓他發，多貴替小毛吹了一噓，説小毛是他師弟，功夫比他還好，那個讓小毛治病的人還就真好了，還給了小毛五塊錢呢。”鄭忠民説：“現在的人越來越迷信了，不光是迷信，還有些迷糊，説不定以後還有人把小毛也當了大氣功師呢。”素紅説：“我還巴不得那樣呢，那我就叫小毛給人家發氣，我專門在那兒收錢。”鄭忠民説：“我絕對不允許小毛從小就學幹這種勾當，這叫欺騙，現在世界上騙子還不夠多嗎，我是絕對不會讓兒子還沒學會説話就先學會行騙了。”素紅説：“你那老一套不管用了，現在有錢的就是大爺，沒錢的就是孫子。我就這樣決定了，到時候我把小毛掙的錢給他存到銀行裏，存夠五萬塊，以後光吃利息，啥都不用幹了。”鄭忠民説：“你也是個沒見過錢的，五萬塊錢還算什麼，城裏有錢的人吃一頓飯都好幾十萬，五萬塊錢只夠炒一盤菜。”素紅大張著嘴説：“他們吃金子呀？”又説：“咱也不比人家，你連一萬塊錢還沒有呢。”鄭忠民説：“那也不能讓小毛去騙。”為此，兩個人又爭到雞啼三遍，最終素紅還是害怕輪迴裏的因果報應，嘴上雖是硬的，心裏早已打消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