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良再也沒有睡著,他已經懶得再去觀戰了,只憑那邊傳來的聲音他就能判斷出爛了什麼碎了什麼,還有拳頭和腳分別落到了對方的什麼部位,都是空殼,管他去。他睜著眼躺在床上,屋裏很暗,他喜歡這樣的夜,他覺得在這樣的夜裏,空殼是相對不存在的,所有的空殼幾乎都被黑夜填滿了,他自己還有很多很多的人都在這黑色中了。從此小良每到半夜就會突然醒來,張大著眼睛看著這間被黑夜填滿的屋子發呆。
玉庭功法輔導站的第一批學員裏就有多貴。雖然一百塊錢對於他來説也是不小的一項開支,可他還是一下一下地把錢交齊了,小英明顯不支持他去學那什麼氣功,説,以前不練氣功的時候也沒生過什麼大病呀,幹嘛非要去學呀?多貴説她是頭髮長見識短,到時候連飛機汽車就都省了,光一輛汽車省下多少錢了,別説飛機了。小英説我就沒聽説練氣功還能省下汽車飛機的。多貴説練好了之後想上哪兒去一提身子就到了,不是汽車飛機一塊兒省了麼?小英驚訝説還沒學就有點神經病了,要是真跟著學了,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了呢。多貴説自己決定的事從來沒錯過,這一回保證還是對的,學成之後肯定發財,小英不信,多貴説要是學了之後白浪費錢的話,他情願一輩子聽她的指揮,這是一個很誘人的條件,特別是對於一心想總攬家政的主婦來説,她寧可花掉這一百塊錢來購買這種權力,於是雙方達成一致意見,並拉勾發誓不得反悔。
輔導站的傳授工作一般是在晚飯之後開始,這種時間上的安排既利於傳授者休息和做別的事,又不會影響街人的生計。
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之後,多貴自覺進步得很快,並且感到全身都有了“氣”,一開始就在小英身上做試驗,伸著手向她發氣,問她有沒有感覺。小英説:“去你的吧,連個屁都沒有。”多貴説:“那是你的心不靜,你閉上眼,心裏啥都別去想,我再發一次你試試。”小英就照著他説的做了。多貴便又一次支了手發氣,憋得臉紅脖子粗的,小英忽然説:“喲,咋這麼熱的,跟火燒了一樣的。”多貴停下來驚喜地問:“真的?我説我有氣吧?”小英説:“什麼呀,八成是我的胳膊幹活幹得太累了。”多貴説:“你都幹啥了?”小英説:“才剛不活面了麼。”多貴説:“和面哪能累著你,八成是我的氣功有作用了,你再幫我試試。”説著又支開手做發氣的樣子,這回小英又沒有感覺了,説:“還是假的,你要是能發出氣來,三歲大的孩子都能發氣了。”多貴則以為自己肯定能發氣了,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接收者,便不失時機地找他所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人作試驗。因為玉庭功的事早已為人所熟知,並有很多人相信,所以每個接受多貴試驗的人好像都在心理上有了感覺,有的人説熱,有人説涼,有人説麻,有人説酸,當然有一些人則是完全為了增加他的信心或者為了看這個人神神道道的表演。試驗的人多了,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多是説多貴學成氣功了,後來傳説成多貴已經為某某人治好了半身不遂云云,這些莫須有的消息不脛而走,據説河南和江蘇都有人知道安徽渦陽淮北一帶有個叫錢多貴的氣功師非常了得,能在打坐的時候自動離地一丈多高,無論大病小病,只要他一伸手,沒有治不好的,還説中華醫學總會重金聘請他去講學他都不肯去,説只為普救眾生,不為金錢榮譽云云。
小湯自結識了魏仲源,一日不見便有如隔三秋之感,所以每天不到下班時間就急急溜出來找他。魏仲源又不慣於招搖,卻也拿她沒什麼辦法,小湯倒為他主意,説:“那就上我那兒去吧,對了,你還從沒到過我那兒去過呢,走,跟我一塊去寒舍看看,順便提提意見。”不容魏仲源不答應,拉著他向一條巷子裏就走。
巷子盡頭現出一片磚瓦結構的房子,進了大院,看見院中間有一個花圃,幾架壓水井,有幾個男女洗曬著尿布和衣服,花花綠綠的拉了幾帶彩旗。小湯掏出鑰匙打開了一個門,讓魏仲源進去,自己隨手把門帶上,抱了膀子説:“歡迎光臨寒舍,請多指教。”魏仲源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四處環視了一下,面積不小,墻壁也很白,地上鋪了地磚,一面墻上挂的全是影視明星們的照相,男的有成龍、史泰龍、阿蘭德龍等,女的有林青霞、張曼玉、周慧敏、王祖賢等,不過魏仲源對他們都很陌生,除了以前電影裏認識了李連杰之外,其餘的一概認不清楚,但畢竟還有一幅照相雖然他不認識,卻也想多看幾眼,那是一幅黑白照相,很大,一個外國女人幾乎全裸地側臥著,性感的眼神盯著每一個看向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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