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日子,鎮裏組織了關於旅遊事業開發的擴大會議,會上討論了如何進一步落實專項資金的問題,經與會者認真研究決定,由於上級單位收縮銀根,而本鎮財政也已多處出現赤字,所以這筆款子還須從下邊收取,但是同時也考慮到攤派過多會導致群眾的反抗情緒增加,對領導失去信任,因此只有採取適當的方式,比如可以借,待旅遊事業開發成功以後再連本帶息還給他們,如果自願出資達一千元以上的個人,可以算作股東,到時候可以分紅,於是便是討論徵收“專項使用基金”組的成立問題,在人員的安排上做了些補充,何大明建議讓魏仲源進來幫助收費工作,因為他是第一個想到要開發彎水旅遊事業的,所以他最有資格。這個建議被順利地採納。消息一傳到魏仲源家裏,一家人高興得像是出門撿了一大把鈔票。老魏高興的是兒子總算要出人頭地了,魏母高興的則是兒子終於可以不用再背著那些沉重的鐵器上山下山了。而月雲卻擔心他在那個環境裏會學壞。
收費或曰“借費”工作是從街心向外擴展的。縱縱橫橫分了十幾段,由七個借費組分片承包。魏仲源與何大明一組四人負責南片的邊遠地段,鄭忠民被分與小朱一組負責西片街心地段,正好趁了週末下午和星期天跟著一塊兒充數。
小朱是鄭忠民在派出所認識的,他一看見小朱就會立即聯想到一些警匪片裏剛正不阿的執法刑警。
舊曆將近三月的天氣,按理説正是陽春時節,埋在少男少女以及大地深處的熱能正該到了釋放的時候,但老天爺偏偏讓西伯利亞的寒流一次又一次地到彎水鎮作客,也許是為了懲罰那個違反著衣規律的藍女,抑或是想督促她添件衣服,誰知道呢。反正這些日子裏還沒有誰膽敢減去任何一件能保持體溫的毛衣,除了洗澡的時候和睡覺的時候。
鄭忠民圍了一條圍巾,披了結婚時買的黑呢子大衣,與小朱他們一塊去了西街,每到一戶店主那裏都要費上好多口舌,有時跟他們解釋半天都不起作用。他們只知道是收錢的又上門了,總是不情願把自己好不容易掙來的幾十塊錢去換那一張收據單子。鄭忠民耐心地向他們解釋説:這算是借的,到時候還是要加上利息還給你的。那店主就説:“噢,是來借錢的,那就好了,沒有。”結果還得小朱向他們説:“沒有不是辦法,借收這筆費用是鎮委決定的,專項用於咱們鎮的旅遊事業的建設上,到時候一定會還的,我們只是負責執行上級分配的任務,請你還是合作點,我們還要去其他地方收。”
好不容易收上了第一份,鄭忠民開了收據撕給他,並囑咐他保存好,到時候還得憑它收回呢。那人説:“這會兒就別説了讓咱難受了,哪一回收錢的來還過老百姓的賬?”
小朱説:“信不信由你,反正這是真的。”
一整個上午只收了六戶的“借費”。中午回去的路上,鄭忠民感慨地説:“咱們有點像叫街花子,磨了半天嘴皮浪費了那麼多唾沫只借來這麼點錢。”
小朱説:“這就不錯了,咱彎水人窮,要不是周圍農村支持著,咱們這兒還不如農村呢。”
另一個小夥子説:“我不信咱這兒的人窮,去年摸彩票的時候咋就都有錢了?”
小朱説:“那是人的僥倖心理和極端自私的心理作用,越窮越想擺脫窮,就想用賭博的方式來冒險,反正是窮,萬一碰上手氣好時運高就小發了一筆。要是賠了還是繼續窮著,只不過更窮些罷了。”
鄭忠民説:“有道理,有道理。”
小朱説:“就拿現在的收費來説,我也不好説是對是不對,要是真能叫咱彎水的旅遊業發展起來的話,還真是件好事,可萬一弄個半途而廢,……不説了,那是領導的事,咱們也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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