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米説：“嘖嘖嘖，説得挺像那麼回事的，可就是不管用，你説的那些哪一個能當景點讓人看？破石頭橋，斷了頭的缺了尾巴的石頭羊，陳摶睡大覺的石頭都讓人蓋了房子了，嵇康墓也只剩一個土疙瘩幾塊斷碑了，黃石公廟就是一塊平地，引正穴又失蹤了，幾口老井也沒啥稀罕的，外邊莊子上什麼聖壽寺四果寺裏連和尚都沒有，就指望這些你能搞出來什麼名堂？”

　　何大明説：“別説泄氣話，我現在可不是氣球，而是鐵餅，開發旅遊業是咱彎水的一股擋不住的潮流，是大勢所趨。別的都是胡扯，我想讓你先在咱們街開個卡拉OK舞廳、茶座什麼的可供消遣的地方，以免被別人搶了先，現在咱彎水還沒有一家這樣的地方，大姑娘小夥子沒地方躲，不是鑽樹林就是鑽莊稼地，你要是開張了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香米一本正經地説：“那我開雙向公司好了。”

　　何大明問：“什麼‘雙向公司’？我怎麼沒聽説過？”

　　香米説：“弄個百十間房子，裏邊弄好席夢思床，來了女的就接客，來了男的開嫖，男歡女愛，各取所需，聽懂了吧？”

　　何大明笑道：“你想開妓院呀？凈瞎扯。”

　　香米説：“怎麼瞎扯了？你自己沒有體會麼？社會越發展，生活節奏越快，人就越空虛，人越空虛就越想找樂子，男人想多找女人，女人也想多找男人，這是現實，我不過是給他們提供一個安全的場所收些手續費罷了，同時也是為了促進彎水經濟的繁榮呀。”

　　何大明氣道：“你怎麼能説出這種話來！”

　　香米大不以為然：“我算看透了，現代化的結果就是想讓所有的男人都變成花花公子，把所有的女人都變成淫娃蕩婦。”

　　何大明睜圓了眼睛半天沒説出話來。

　　寒假很快就過去了，鄭忠民又脫開了鎮裏的輔助工作回到了學校裏。

　　在兩種工作環境的對比中，他幾乎有些分辨不清哪一個自己更真實。如果從素紅的角度出發，那麼在學校裏的他是一個十足的傻瓜，而在鎮裏的他雖然老實了一點，但畢竟要風光不少，更有打點手指頭的實惠。

　　雕塑如期在老龍抬頭的那一天開光，那一天又把那位雕塑家也請到了現場參加慶祝儀式，有關領導都發表了有意義的講話，並放了好幾盤鞭炮，最後由主要領導來拽下蓋在雕塑上的綢布。那一瞬間，圍觀者幾乎同時“哦”了一聲，繼爾幫是各種各樣的議論和嘀咕。

　　雕塑是幾近完美的藝術品。底座是一個石磙狀的圓柱體，周圍表面上都做成了立體感很強的壁畫式的人物故事，有藍橋會故事、有張良拜師圖、有嵇康撫琴圖和陳摶夢化彭祖圖、有劉疙瘩造反戰死圖等等，更加上一些彎水特有的花鳥蟲魚穿插其間，山水村郭隱現其裏，設計構思大膽精妙，上表面則像一泓碧水，水上浮著一大片荷葉襯著一大朵荷花，葉上有磨光的水珠幾可滾落，一個富有生機的裸體少女以飛天的姿勢斜立在上面，一隻腳連著荷花中心的蓮蓬，另一隻腳被一簇水浪托著，少女的頭上箍著橄欖葉或是棗葉紡織的花環，自然流暢的線條中恰到好處地用從後背散到前邊的一縷頭髮在人們的口舌集中處作了巧妙的處理，那向天外嚮往的眼神裏充滿著令人回味的淡淡的哀傷。而那眉目之間竟真的有幾分香米的神韻。

　　下邊的人群中有説好的也有説難看的，有説為彎水增色的，也有説傷風敗俗作孽的。不管人們如何評論，這座雕塑都已經堂而皇之地立在彎水的街心了，並且進入了人們的生活。幾乎每一天都有一群人到雕塑下去觀看這個出現在彎水的而且是以前從沒出現過的事物，指點著評論著，更多的人則是在那裏攝影留念。

　　後來人們漸漸由新奇轉為平淡，似乎這座雕塑早就是彎水的一部分，而且越看越順眼了。

　　何大明等人作了一次簡單的民意調查，得出結果後，趕緊請人製作了一批標語條和標語牌，在主要的街口和人流量較大的巷子裏張貼安置，從此彎水鎮茶館裏又多了兩個讓人説不清是福是禍的話題：光腚女人站街心；開發旅遊為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