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四點多鐘何大明就爬了起來。洗刷完畢到街上兜了一圈,在心裏預算著總共能收上來多少錢,又到環鄉路去跑跑步,再回到街上在小吃部吃了早點,便去了鎮政府大院。
大家陸續來了,有關人等被一一安排好,何大明被安排在兩個工商所的小夥子一列,因為何大明年紀稍大,那兩個市管員臨時聽他指揮。
到了菜市場,天色才剛剛放白。何大明他們先巡視一番,看看外來的小商販的到位情況,並隨地處理了幾起地皮糾紛。
菜市場已不再上賣菜的,十幾輛外地商場銷貨車在街道兩側排開,並早早挂上了標幅,有的還插上了幾面彩旗,很有些熱鬧的樣子。
兩個小夥子提議先去收費,説早些收完回去就得了。省得人上多了麻煩。何大明説:“現在怎麼可以,那樣只會跟他們吵架,做生意的最討厭的就是生意還沒開張就先出老本。再説早收完了回去也是閒著,還不如先找個地方歇著然後再收呢。”説完帶著他們進了一個小茶館裏要了兩壺棒子茶不緊不慢地喝起來。
約摸到了七八點鐘,街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一隊雜技班子先從大帳篷裏出來,前面敲鑼打鼓,後邊有拋接球的,有拋接刀的,又有十幾個光著膀子的各將一個一米來長的鋼叉在胳膊上滾來滾去,環珮叮噹作響,再一用力將鋼叉拋上天空,又用胳膊接住繼續滾于其上,引了一大幫人圍住觀看。
緊接著,後邊又跟上了一隊舞獅子的,大大小小的獅子跟著繡球翻爬滾打閃展騰挪,時爾張大嘴巴向圍觀者作態,時爾仰倒在地上頑皮地打滾,逗得大人小孩樂不可支。
人們正看得起勁,後邊又過來一條五彩的長龍,那條龍口噴煙火眼中放光,上下翻飛左右飄搖,很有氣勢。
這幾隊人馬被水泄不通的觀眾們圍著,緩慢地向山頂法雲寺進發,到了那裏又在門口的平地或慢坡上舞弄一番,算為祭廟,然後再一路敲打舞著下來,回到帳篷裏等著觀眾買票進來欣賞自己拿手的節目。
街上的人幾乎滿了,高個子看見的是一片黑鴉鴉的人頭;矮個子只看見別人的前胸後背;小孩子看見的則只有腿的森林了,不過這森林底下説不定就躺著一張或大或小的人民幣正等著他們去撿拾呢。
銷貨車上站著的人此時最為醒目,車就是泊在人河裏的船,他們就是打漁的船家。
各種各樣的衣服紛紛被標上削價的幌子,高高地挂在一排排的竹竿和鐵絲上,像五彩斑斕的船帆。
何大明喝完兩壺茶,要跟夥計結賬,夥計説什麼也不願意收,説:“不就是幾口熱水麼,能值幾個錢,你們是公家人,就算我的茶全給你們喝了又怎麼樣,在過去這叫慰勞解放軍,還是光榮的事呢。”
何大明説:“那就不好意思了。也罷,趕明兒個喝得多了一塊算,你這兒的茶確實好喝。”
夥計聽了這話,接道:“那這可不是吹的,我們家好幾輩子都幹這一行,從明朝朱洪武年間一直開到現在了,你瞧瞧這房子,是清朝乾隆年間翻蓋的,我家老祖宗聽説乾隆要從咱們這一帶經過,特意修整的,哪知道當時皇上嫌咱們這一帶路不好,只打濉溪那邊過了一趟,沒上咱們這兒來。要不然,憑當時咱們這茶坊的名氣茶水,説不定乾隆還要留下墨寶呢。”
何大明看了看那生滿了綠苔的青石墻根,覺得夥計的話裏雖有自我炫耀的成分,卻也足以説明以前這家茶館確曾輝煌過。夥計又説:“這晚兒喝茶的少了,都去喝什麼蜂王漿,老鱉精,還有這樣那樣的飲料。前兒個有個賣牛奶的問我訂不訂牛奶,我説去你大爺的,拿那喂兒子的水子想哄我的錢,門都沒有。你説這事也怪,有賣的就有買的,開雜貨店的老張就訂了,説喝那玩意兒人白,這都是什麼事兒,我就説了,你兒媳婦現成的那麼足的奶,兒子不在家的時候逮住吃幾口不省得花錢買人家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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