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來慶對鄭忠民説:“瞧你出的這餿主意,舞臺上的那一對怎麼下臺?要不然,把這個節目放在最後有多好。”
鄭忠民説:“如果學生撐不到最後呢?臺上的不要緊,你不是有托嗎。”
郝來慶説:“你總是勝利者,怎麼説你都有理。”
終於臨到小李的獨舞了。小湯報了幕下來,故意與小李打了個照面。漂亮的女人與漂亮女人的關係要麼是摯友要麼就是敵人,因為她們彼此羨慕的也正是彼此妒忌的。
郝來慶對鄭忠民説:“這個小李天賦不錯,怎麼去當老師了?”
鄭忠民説:“她是音樂第畢業的,自願到偏遠地區當教師的,至於她怎麼想的,那你去問她自己吧。”
郝來慶説:“不會是為了你吧?”
鄭忠民説:“想都沒敢想,就我這一堆的,那糠糟之妻能跟著我好好過就是我的福份了。”
郝來慶説:“你謙虛什麼,我早就看出你們有問題了,排練的時候她只跟你一個人眉來眼去的,別忘了我是導演,還是能揣摩透一般人的心思的。”
鄭忠民説:“你這才叫賊喊捉賊,我這人離遠了看人只看個大概,什麼鼻子眼睛統統看不見,真想不到你把我看得這麼卑劣。”
郝來慶説:“喲喲喲,還高尚起來了呢,誰能保證你這肚子裏沒裝壞水。”
鄭忠民説:“即使有壞水也是這時候才被你臨時灌輸的。你不要把自己心裏的不光彩的想法加到我的頭上,我是要拒絕的。”
郝來慶反而不説話了,只是似笑非笑地抖著一條腿。鄭忠民就有了一種坐進泥淖的感覺,似乎自己跟小李真的有什麼説不清楚的事情在郝來慶手裏捏著一樣,但又不甘就此罷口,而繼續辯解又只會越説越糊塗,不解釋又基本上等於默認,只好作出惡狠狠的樣子要揪下郝來慶那把命似的鬍子。
小李舞畢,台下歡呼雀躍,不知是託兒鬧的,還是那段舞蹈真的使他們狂熱,也或許是因為小李的漂亮吧。
郝來慶趕緊招呼音響師放《難忘今宵》,再讓全體演員(學生除外)到臺前謝幕,領導上臺與演員握手,握完手以後,觀眾已走得只剩下幾個年紀大的和腿腳不靈便的人了。
何大明本想自己有機會送小李回去,而郝來慶卻安排他送小湯,把送小李的任務交給了鄭忠民。
出了影劇院,外邊已經很黑了,只有星光在拼命地擠眼。
鄭忠民開了手電筒,一柱淡黃的光在前面扯開一片黑暗。
兩人走了一段路,互相反而沒有話説了。最後小李終於説:“要是你不方便的話,我自己走就行了,你就回去吧。”
鄭忠民忙説:“方便,方便。”忽又覺得這個詞用得太倉促,只得又補充道,“我又沒什麼事,何況這是在完成任務。”
小李説:“你剛才怎麼不説話?”
鄭忠民説:“我剛才沒説話?哦,那可能是上帝不允許人們在夜裏多説話吧,所以一般情況下夜總是比較安靜的。”
小李説:“是這樣的麼?那為什麼夜總會或舞廳裏總那麼吵鬧?”
鄭忠民説:“魔鬼在哪兒都是吵鬧的。”
小李説:“那為什麼一些心理變態的人多喜歡沉默?”
鄭忠民説:“那麼他們的吵鬧一定在心靈裏,正是這種吵鬧摧垮了他們的理智。”
小李説:“那為什麼藝術家們也喜歡沉默?”
鄭忠民説:“這個……可能是藝術家能夠把心裏的吵鬧進行藝術加工處理後再用藝術的手段表現出來,所以藝術家們應該是一種沉默的吵鬧,而心理變態者就是一種吵鬧的沉默。”
小李笑道:“都快説成繞口令了,這麼説藝術家離心理變態也不遠了?”
鄭忠民説:“本來天使離魔鬼也不遠,就像生與死一樣,甚至可以互換的。我們平常也能聽説有人許願,情願自己少活幾年或情願自己馬上死掉以求親人復活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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