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翠答應了一聲，學著素紅的樣子翻過條桌到人群中去了。由於摸彩的人太多，不到一個小時的工夫，二翠也賣完了一盒，回來點錢時，素紅髮現有一張面值五十的票子像是假的，特點是印刷質量差，紋理粗糙，紙張苔軟，水印暗影好像是用淡水墨畫上去的，素紅小聲對二翠説：“你收了假錢了。”二翠也接過來仔細看了，似乎覺察到了，急問素紅怎麼辦。素紅説：“看看交賬的時候可能唬掉。”便把錢加在一起去交賬，那些工作人員裏沒有一個傻子，很快就識出了那張假幣，説：“這張錢是假的。”素紅説：“不會的吧，我咋會收假錢呢。”工作人員説：“你肯定是看慌了，沒辦法，我們發現假錢都要印上‘作廢’的，不如你拿回去，如果能花掉還算好，總比印上‘作廢’要強。”素紅忙把那張假幣收了回去。工作人員又安慰她説：“真的，趁這時候人多，還不如你再拿一盒彩票去賣，看能不能找掉。別説你，我們要是收了假錢也得自己解決。”素紅回來跟二翠説了，二翠難過得直想哭，素紅説：“我試試可能找掉，找著誰誰倒楣。”便讓二翠繼續照看小毛，自己又拿了一盒彩票翻到街心去賣。一邊賣一邊還吆喝：“上這裡來買呀！這一盒裏有‘單眼皮’！”賣到最熱鬧的時候，有一個土裏土氣的傻乎乎的農村青年拿了一張油漬漬的面值一百元的票子要買五張，素紅接過來一摸知道是真的，雖然舊一些但各個方面都可以識別得出來。趁勢將那張假五十的票子找給了他，那青年只顧著揭看彩票，也沒仔細去看人民幣，只是數了數不少就裝口袋裏了。素紅又賣了幾張之後就趕忙換了個地方，不一會兒賣完，一總結了賬，取得了自己應得的錢與二翠一塊兒帶著小毛回家了。

　　一路上二翠還在為自己的大意而內疚著，素紅則因為自己輕易地唬掉了那張假幣而高興。到了家裏，取了水擦了擦汗，素紅對二翠説：“以後再收錢的時候一定要留著小心，大票一定要仔細著，沒有人頭像的，人頭像像是畫上去的，沒有防偽線的，拿到手裏折不響的，用手一摩太油太光太滑的，一律都不能要，你要是看仔細了，票角上還有盲文，是幾個黑點，真票子用大拇指一搓就能搓得到，假的一抹平，啥感覺都沒有。”二翠問她咋知道得這麼清楚，素紅説：“都是瞎子教的唄。”二翠説：“你還整天説姐夫沒用，他要是不教你，恐怕你也跟我一樣，兩眼一抹黑。”素紅説：“沒他也一樣，凡是大票子我一律不收不就得了嗎。”説笑著收拾了一下院子，天也暗了，素紅就對二翠説：“那兩個男人肯定又在外邊吃了，咱們也別為等他們餓了自己，你看著小毛，我去燒飯。”二翠説：“小毛一天都沒挨你了，還是你看著他，我去燒飯吧。”素紅正好累得厲害，也不再推，説：“那咱就簡單吃點，下些麵條吧，櫥子裏有雞蛋，還有幾棵青菜，就吃這些吧。”二翠綰了袖子下了廚房，素紅便領著小毛躺在椅子裏開了電視。電視裏放的是《庭院深深》，素紅聽不得那裏的歌，一聽見“庭院深深深幾許”便紅了眼眶。二翠下好掛麵，三個人各自吃了，然後在電扇底下分錢，二翠説什麼也不肯要，素紅要光火，硬把一半塞給她，又閒扯了一些張家長李家短的話，不一時哄睡了小毛，二翠也回去休息。

　　明天，素紅又找二翠去賣彩票，二翠不願意去，説：“我不行，大明説我只夠吃飯的料。”素紅説：“他説的算啥，這回你不用賣，只管著小毛別亂跑就行，最主要的是得拿好錢，要不然都裝我一個人身上，早晚也是替小偷攢的。”到了偏街要了彩票，素紅又翻到外面去賣，很快地賣光了三盒，回頭算了算，一分也不差，但是又看見別的人也有不少人能摸著彩電、自行車之類的東西，手也有些癢，便提議讓兒子小毛也趁趁手氣，説不定還能摸出個“單眼皮”呢，當然更多人都摸了空票，獎品中牙刷牙膏出去的最多，但是有幾個得了稍大些的獎品就特別引人注意，又是放炮又是散煙散糖，得獎的人抱了或推了獎品又有一大群人圍著要沾些福氣在自己身上，那個會咋呼的小夥子又不失時機地大作廣告宣傳，以鼓動人心。二翠也想摸一把，但礙于面子，便也將這任務交給小毛來完成。素紅抱了兒子，讓他從一個盒子裏摸了三張，讓二翠揭了看。二翠唸唸有詞，好像經她這麼一念，即使裏邊是只蚊子也要變成單眼皮的蚊子，一一揭開看時，卻分別是大腿、臀部和嘴唇，其中最好的也就是“嘴唇”了，大腿和臀部都是空票，只有嘴唇可以兌一條毛巾。也總算是摸著東西了，正好可以用來擦汗。這麼一來就把先前的熱情一下子澆息了，素紅想，這樣花錢也太快了，一眨巴眼的工夫，累半天掙的錢就消失了一半，人的力氣真是太不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