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裏的那個小夥子一見這種情景,就喊叫了起來:
“各位鄉親、各位朋友、各位先生、各位女士,看!我們的工作人員為了方便大家的購買,已經服務到群眾中間去了,我相信我們的服務一定會使你的財運大開,我們的眾多的獎品都在等著你的領取,願你們每個人都成為幸運的中獎者!”
那個小夥子此時已經將“獻愛心”直接改成了“購買”,獻愛心怎麼也趕不上購買來得爽快,沒有好處作幌子哪有那麼多的愛心給你呀,小夥子這樣改換詞語雖然影響到前後行文的呼應,可並沒有影響到摸彩人的積極性,同時也表現出一個問題,中國人歸根結底還是很坦率的,不像國外某些政黨或社團,認準了某條堂皇的説法,到死都不肯改變。比如日本右翼分子們的“大東亞共榮”,納粹分子的“純凈種族”等荒謬口號。
人群忽然沸騰了,喇叭裏的小夥子誇張地叫著:“嘩!看哪!看哪!我們的第一個一等獎出現了!看哪!我們的第一個一等獎!它的獲得者是一位年輕英俊的先生!他正在興高采烈地向兌獎處領取他的獎品!我們的進口豪華摩托車一輛!我們的一等獎獎品是進口豪華摩托車!”
人群涌作一團,齊向兌獎處擠去,拿話筒的小夥子又開始了他的“現場採訪”:
“這位先生,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無名氏。”
“啊!這位‘無’先生榮幸地獲得了我們的一等獎!請問你在什麼地方住?”小夥子替別人“榮幸”著。
“哪兒舒服就在哪兒住。”
“大家聽見了沒有,這位住在‘舒服地區’的先生獲得了我們的令人欣喜的一等獎,在此我們向他表示熱烈的祝賀!先生們!小姐們!同志們!朋友們!老少爺們們!還等什麼呀,請大家快點購買吧!看!多麼誘人的獎品!更高級的獎品正在向你們招手,這些幸運的獎品一定會給您的家庭帶來溫馨和幸福!……”那小夥子滿口洋味兒,活像為美國總統候選人到處拉票的宣傳員。
那個一等獎的資格票“單眼皮”就是從素紅的盒子裏出去的,摸票的農村小夥子捏了一張彩票之後就揭開看,突然哇地大叫了一聲:“單眼皮!”素紅賣了半天彩票,尚不知這裡邊到底有什麼謎兒,只知道一張彩票收兩塊錢,根本不懂還有什麼“單眼皮”。賣完第二盒再去換第三盒時問了那裏的工作人員“單眼皮”是幹啥的,回答説:“你得了‘單眼皮’了麼?那你可就小發了一筆,配上其它幾張就能領摩托車了,也可以單獨賣的,按平常價也能賣到一兩千塊,賣黑了能值三千呢。”素紅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問是不是真的,工作者説:“我騙你幹什麼,你是鎮裏介紹來的,我借個膽子也不敢騙你們呀。”素紅又拿了第三盒翻出去賣,不一會兒又賣完,也已累得頭暈眼花兩腿發軟,把賣得的錢與二翠分堆數,小毛見了錢,支著手來抓,被素紅一巴掌打退。三盒彩票本該賣得一千二百塊,卻只數夠了一千一百九十八,再數了一遍仍是這個數,二翠怕素紅疑心是自己私吞了,就把自己吃飯時剩的錢掏出來説明,並表示渾身上下再沒有可裝錢的地方。素紅説:“我咋能懷疑你呢,可能是賣得慌,丟了一張。”二翠説:“也可能本來就少了一張呢?”素紅就去工作人員那裏説有一盒少了一張。工作人員説根本不可能,因為每一盒都是印刷廠封好的,絕對不會少的。素紅又回憶了半天,終於想了起來,是那張“單眼皮”,那個小子拿了一張彩票就揭,揭開就叫喚,當時她嚇得一愣神,就收了下一個的二十塊錢,卻忘記了收那個“單眼皮”的錢了。事後還在心裏嘀咕那人有毛病呢,誰知這一張白送給人的“單眼皮”卻讓人痛痛快快地弄走一輛價值六七千元的摩托車。素紅現在越想越心酸,辛辛苦苦賣了一百張彩票才得兩塊錢,竟被人一聲咋呼就嚇忘了收錢,而且還是一張平值一千多塊的資格票“單眼皮”!又罵那個得了獎的人沒良心,買了幾十塊錢的鞭炮煙糖卻不來還她的彩票錢,太他媽的了。素紅罵著人,心下還為自己的工作能力而感到蠻驕傲的,看看天色還早,便又記了一盒的賬過去賣了。這一回賣得特別仔細,絲毫都不敢馬虎,賣完之後,已是下午三點多鐘,街上的人仍然擁擠不堪,但素紅已累得夠嗆,小毛也餓得直叫喚,只是説不出語言。二翠提議先吃點東西歇一歇,下午接著賣也不遲,反正人多著呢。
到街心尋吃處,卻見每個小吃部都人滿為患,全是專程前來摸彩的,只好買了幾包方便麵撕了包裝袋拿在手裏幹吃,然後問熟人找些水喝了,也算是一頓飯。
接著記了一盒的賬之後,素紅卻怎麼也提不起精神賣了,二翠自告奮勇地要接她的任務,素紅交代她説:“小心著別賣丟了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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