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央視國際 2004年09月02日 16:14
彎水鎮裏忽然又熱鬧起來,大人小孩提水桶的提水桶,拿糞箕的拿糞箕,還有帶著其它容器紛紛涌向田地,像抗戰時期紛紛逃難一樣,四邊地頭莊稼地裏佈滿了人。這種熱鬧的景象除了正常的午季和秋季,平時很難見得到,但只要伸出鼻子聞一聞,撐開眼皮看一看就會很快明白個中原由。
這是彎水鎮繼以往的蝗蟲災害之後最嚴重的一次“蝸牛災害”,難以數計的蝸牛大軍仿佛是跟著豆芽長出來似的,不聲不響不知不覺間鋪滿了大地。它們生著令人厭惡的綠色的硬殼和黑綠色的軟肉,它們把豆根豆芽豆葉一古腦兒全都裹進了自己的房子裏。
鎮子裏凡有土地的人幾乎全都行動了起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紛紛用鏟子勺子勾子镢頭等工具把這些東西挖到容器裏端到遠處的水溝裏倒掉或傾在路上用磚頭石塊砸成稀漿,一時間,田頭地埂路邊溝中到處漚臭著大片大堆被砸得稀爛的蝸牛的屍體。
為了保護自家辛辛苦苦弄進地裏剛見著青色的豆子,素紅和二翠也加入到了收拾蝸牛的行列。姐倆一幹幾天累得腰酸背痛,那蝸牛就是不見少。素紅一邊收拾一邊罵蝸牛吃了她的豆子,敗壞她的糧食,罪該萬死,豆子這麼老實,沒招你沒惹你你為什麼吃它,卻又不敢將它們砸死砸爛,而是跑出老遠倒在旱溝裏。二翠則逢上就給弄死,説弄死一個少一個,素紅就對二翠説:“你可得給它們留點情,這好好的説來就來的東西都不是凡物,説不定是天意神蟲,你看前天連半個蝸牛影子都沒有,隔一夜就出來這麼多,還有,彎水的人也不少,左右逮的砸的也不計其數,咋就是不見少呢?我看還越來越多了呢。前天是一窩兩個,這會兒都一窩四個了。”
二翠説:“蝸牛是什麼神蟲?飯店裏都當菜做了吃的,也不見哪個開飯店的遭了天譴。”
素紅説:“不管是啥,一多得沒數就有了神意了,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呀,我是不敢殺它們。就跟前年北公路上過蛤蟆一樣,成千上萬的,都朝一個方向跑,來回汽車一個勁地軋,軋死的蛤蟆都堆成山,那後邊的蛤蟆還是拼了命地往路上跳,跳過去的也不回頭,都跟著前邊的走了,一點也不怕人。後來開車的都害了怕,看見死的蛤蟆太多了,都寒心了,有的繞開走了,有的就在那兒等,一直等到第二天過完。這事可不是瞎説的,你姐夫説那叫什麼遷徙。”
二翠説:“這蝸牛也是遷徙,把家搬咱們這兒了。”
素紅説:“到外邊的人咋沒見過呢,總得有個地方的人看見過才對呀。”
二翠説:“你不把它們弄死它們早晚還是爬回來。”自己又弄了一盆倒在田頭,拿了一塊磚頭砸起來。她砸蝸牛的動作與其説是在消滅害蟲,還不如説是在拿蝸牛泄恨。她意想中這些蝸牛就是那個香米和馬園的化身,磚頭落在蝸牛堆上,汁水四濺,弄得她一身都是腥臭的斑點。
蝸牛在彎水鎮逗留了大約一個禮拜,忽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些被砸爛的蝸牛屍體發出的漚臭味在彎水鎮陰魂似的飄了好幾天才漸漸散去。
這件事使茶館裏的談資豐富起來,那些老掉牙的和沒老掉牙的人們一條腿蹬著凳子一隻手扶著茶壺大談特談這次蝸牛事件的始末。於是就有人説鬧蝸牛災之前月亮上就有預兆,那天不是大半個月亮麼,就在這大半個月亮中間有一個蝸牛旋兒,看上去就跟一隻沒出角的蝸牛一個模樣;有人説前些日子下的那場冷子又加上一場雪,也都落到咱彎水鎮了,這蝸牛就是那冷子裏包著的,只不過到現在才出現罷了。等等等等。
鎮政府緊接著下發了通知,讓人們趁著季節未老再復播一回,以免荒了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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