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央視國際 2004年09月02日 16:12
昨天還是一望無際的金黃的麥浪,只隔了一天便成了淺顯的麥茬,仿佛長毛兔子被揪住剃光,餘下個難看的赤體。而那些還沒有完全成熟以及沒來得及收割的麥子,則是兔子耳朵和四蹄上剪剩的或者主人不屑于去剪的次等毛,更加醜化了整體的形象。彎水鎮的午季一般只有兩天,其主要原因便是眾所週知的人多地少的現象所致,即使如此,彎水鎮裏還有一部分是吃糧本的,屬於農村戶口的每個人只合成四五分土地,所以最多一家也不過有四五畝左右,收穫季節也不消一天便打清揚齊收倉歸垛了。然而午季畢竟還是午季,畢竟還得區別於平時,這兩天內,啤酒茶葉雞雜碎的銷量也是很可觀的。這也如同春節時多多少少都要稱幾斤豬肉以圖過個“肥年”的想法是一樣的向外界個幌子。雖説種這些地的投資次年未必收得回來,同時還要上交提留和其他各種各樣的官派,但彎水鎮的人卻從來沒有過要放棄土地的念頭,有了土地就等於有了根本,倘若其它養家糊口的路子斷了,再看一看土地裏旺盛的莊稼,也便有了對生活的希望,這就是小鄉鎮農民的最根本的心理意識。即使是什麼事都做不來,他們仍經幻想在土地上種中藥材、蔬菜、經濟作物,他們常説:“政府總不能讓種地的人餓死吧?總不會再來一次五九年六零年吧?”
鄭忠民家裏只有素紅一個人的土地,四分薄田竟也讓素紅照料得有模有樣,麥子長得很有內容。鄭忠民缺少必要的力氣和眼神,只好手忙腳亂地聽從夫人的指揮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忙活地跟快要統考似的,結果不但沒有理順工作,反而老是幫倒忙,裝好的麥子被他弄翻,揚好的糧食又被他弄進了麥糠,氣得素紅一個勁地罵他是吃石頭長的。好在何大明和多貴收拾得快,騰了時間過去幫了一把,才終於把麥子收進了家裏,凈重大約有四五百斤的樣子,也算是豐收了。因為鄭忠民在午季中的種種表現,素紅就更有理由批評他了,説他是死木疙瘩,是桃木槌,是雞屁股尖子驢糞蛋兒,放哪兒哪兒沒用。
何大明聽了就為鄭忠民辯護,説:“姐,你這話説得就不對了,姐夫都那麼大的人了,又是為人師表,你別老咋呼他,要不然外人會小瞧他的,男人要是不能維持一點尊嚴那是會被人看不起的,他要是被人看不起,你也同樣會被人看不起的。”
素紅説:“這能怪我咋呼他嗎?你瞅瞅他那樣子,我不咋呼他這日子還能過嘛?我也不想咋呼,他可得是個靈動人呀,你不知道他這個人就是屬磨盤的,三腳跺不出一個屁來他還跟你硬。”
何大明説:“你別這麼説,姐夫不是一般的人,所謂‘大智若愚’,表面上看他什麼都不會,其實他的才智在某些小事上難以發揮出來,姜子牙六十多歲結婚,老婆叫他賣羊他卻送人了,叫他賣面他又把面送了,你能説人家姜子牙也是死木疙瘩?我覺得姐夫比姜子牙強多了。”
素紅説:“人家姜子牙是神仙,他算什麼?”
何大明説:“神仙管什麼用,姐夫多少還能從學校裏掙工資呢,神仙給誰開過工資?”
姐弟倆辯論了一大通,最後還是何大明佔了上風。素紅因為挂記著二翠的事,又問何大明怎麼想的,何大明説:“這你放心,我是吃啞巴虧的人麼?”
素紅説:“太絕的事咱也不做,就是得叫那個馬園想想。”
何大明説:“我自有主意。”
素紅又説那件事肯定不是二翠的錯,你要是難為她我跟你算不好賬。
何大明説:“那就是我的自由了。早晚我得辭了他。”
素紅説:“你這種人就是不講良心,二翠對你那麼實在,你就是離了再找又上哪兒找著比她強的,現在的女人都不知道心裏咋琢磨的,看著老老實實的卻什麼壞事都做得出。”又舉了一大堆背地裏給丈夫戴綠帽子的女人的名單,好讓何大明聽著驚心,沒想到何大明卻説:
“那正好,我也不想結婚了,那樣的話誰的綠帽子也不會落到我的頭上了。”
素紅無言以對,這時候鄭忠民燒了兩個小菜,留著何大明喝些啤酒,鄭忠民一向對酒敬而遠之,從不肯多進一滴,只任著何大明喝得臉紅脖子粗,光了膀子把上衣扛在肩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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