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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心印象

斯 妤 :永遠的冰心

央視國際 2004年02月26日 11:21

  斯 妤

  大約14年前,也是盛夏酷暑,也是焦躁煩悶,我走進圖書館,漫無目的地翻 一本又一本的書,又漫無目的地將一本又一本的書匆匆塞回書架去。

  但是終於,一片皎潔的月光叮噹作響地展開在我面前,我的心猛地清澈起來潮潤起來。喧囂與炎熱海潮般地急速退去,清新優美的天風海濤從四面八方蓬蓬吹來。

  直到天黑下來了,管理員的催促漸漸透出不耐煩,我才將目光從手中的書本移開。那是一本書皮書頁都已泛黃,顯出幾分古舊的書。書名下是一個至今仍然鏗鏘作響的名字:冰心。

  從那天起,大約有兩年時間,我一直著迷于冰心那優美的文體,廣博的愛心。我把我所能蒐集到的冰心的早期文字全都蒐集來了,包括《寄小讀者》,包括《南歸》、包括《平綏沿線 旅行記》。我如獲至寶地閱讀它們,讀到美妙處,便興奮地向身邊的無論誰推薦它們,評點 它們。那時候,除了冰心,別人的文字是不能進入我心中的,因為在我看來,別的文學都顯 得太粗糙,太世俗了。

  後來,隨著生活的展開,年齡的增加,那股著迷勁頭漸漸過去了,但冰心這個不同凡俗的名字,卻永久地植入我心田了。從此凡是她的文字,凡是有關她的報道,我都會格外留心。

  直到自己也戀愛結婚,為人妻為人母了,有了許多關於人生的不吐不快的體驗時,我才猛地發現,冰心女士也為人妻為人母,但在她長達70年的創作中,竟沒有一字一句直接抒寫她的 愛 情與婚姻,抒寫她生兒育女的艱難困頓以及她對於兒女們的強烈的愛。

  她展現給我們的始終是她對於她父親、母親(尤其是母親),兄弟姐妹強烈的眷念與關愛,始終是她對於一代又一代小讀者的關切與期望。

  甚至在她老年,當她已是90高齡時,她所寫的文字裏,也多是一個女兒對於父母、祖父母的追思,對於平輩的兄弟姐妹朋友的憶念,而很少將她那母親的目光、祖母的目光投注于她的 兒孫們身上。在她的作品裏,她始終是一位女兒、一位清麗婉轉的大姐姐。

  她的語言也沒有隨著年事漸高而變老辣深沉,而仍舊是當年的幽婉清麗,乙乙欲抽。

  這是由於冰心特有的執著的女兒情懷嗎?還是她那始終清純完美的品格使她不願也不屑表現男歡女愛、兒女私情?

  而她一生雖然歷經戰亂動亂,飽經風雨滄桑,筆下卻絕少涉及醜陋邪惡,大約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了。

  在經過十年動蕩,文學界泥沙俱下,魚龍混雜,許多人慨嘆世風日下的今天,冰心人格的純粹完美愈發鮮明起來。

  五四運動,她奮筆疾書,奔走呼號,以滿腔愛國熱情活躍在校園內外。

  1920年華北大旱,她一掃大家閨秀的矜持端莊,與燕大同學登臺義演、上街募捐,呼籲同胞分擔災民憂患,減少災民疾苦。

  抗戰期間,她寧可過著不寬裕的生活,自己張羅“柴米油鹽,看守孩子”,也不原接受有特 殊背景的婦女指導委員會的聘金聘書。

  也是在這期間,由於經濟窘迫,她自己的孩子冬天穿不上棉襖,但她卻堅持供養保姆的女兒上大學,直至畢業。

  ……

  前些天我從大連返回北京,火車上有位旅客從冰心最近捐款一萬元賑災事揣摩冰心有幾十萬 元存款,我聽後立刻毫不猶豫地告訴她:“別人我不敢説,但冰心是一個哪怕自己只有一萬 元,也可能拿出一萬元幫助災民的人。因為她始終對人類、人生充滿了愛與悲憫。”

  冰心思想的純潔,不但使她把愛“宇宙化秘密化”,而絕少描寫兩性情愛的文字,而且也使 她當年堅持批評徐志摩、陸小曼的戀愛是一場“不人道、不光明”的行為。她讚賞徐志摩的 才華,但由於她自己的純潔,她不能理解,更不能贊成徐志摩越軌的激情。徐志摩生前,她 沒有對他説過一句好話,而徐志摩對她説的最後一句話是,“我的心肝五臟都壞了,要到你 那裏聖潔的地方去懺悔!”

  難怪鬱達夫這樣評價她:“冰心女士散文的清麗,文學的典雅,思想的純潔,在中國好算是 獨一無二的作家了。”

  這也是為什麼冰心散文的成就遠遠高於小説——太清純的思想,自然難以描摹塵煙滾滾,喧囂著七情六欲的百態人生。

  和眾多的讀者一樣,對於冰心,我總是懷著一份肅然的尊敬的情感。

  只有一件事,冰心令我發出會心的微笑。那是我從梁實秋先生的文章裏讀到的。

  梁先生説,抗戰期間,冰心一家遷至四川的歌樂山居住,他登門拜訪時,冰心要他試一試她們睡的那一張彈簧床。他躺上去一試,真軟,像棉花團。吳文藻先生告訴他,他們從北平出 來 什麼也沒帶,就帶了這一張龐大笨重的床,從北平搬到昆明,從昆明搬到歌樂山,因為,沒 有這樣的床冰心睡不著覺!

  我移居北京14年了。14年裏有好幾次機會可以去拜訪冰心這位我尊敬的前輩同鄉作家,但每次都因臨時出現的情況沒有成行,然而那一年我動念要去歐洲研修德語文學,冰心老人仍為 我寫了熱情的推薦信。我的歐洲之旅後來沒有成行,冰心的推薦信成了我珍存的紀念。

  前一段電視臺播放記錄冰心生平的專題片,我早早就在電視機前等候。熒屏上冰心的面容和聲音都已相當蒼老,這使我的心不禁傷感起來,記得八十年代初在婦聯一個發獎大會上見到 冰心時,冰心雖已高齡卻仍是精神矍鑠,目光如炬,現在卻是地地道道的老人了。流逝的時 光同樣在人們崇敬的作家臉上留下了無情的刻痕。

  傷感之餘,我從書架上抽出當年那本令我著迷、書皮書頁都已泛黃的《冰心小説散文選》, (由於圖書館處理舊書,此書如願以償地成了我的藏書)。翻開書頁,隨著作家對小讀者的娓 娓述説,當年那個清麗脫俗,淺笑盈盈的冰心女士又站在我面前了。

  於是我明白流逝的並不是冰心的青春。冰心的青春連同她的思想、情懷以及她獨一無二的風格都在她珍珠般美麗的散文中保存下來了。流逝的只是一個又一個發黃的日子。

  而人類只要還有向上向善的意願,還有對愛與溫馨的渴望,冰心對我們來説,就是永遠的。

(編輯:小文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