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心不倦挺如山(圖)

央視國際 2004年02月06日 13:14

　　二○○○年元旦臧克家在家中

　　此文刊登于2003年08月27日的《人民日報海外版》

　　鄭蘇伊

　　2003年8月12日，北京協和醫院一間寬敞明亮的病房裏，中國當代詩壇最長壽的長者、我的爸爸臧克家，平靜地躺在病榻上，迎接著自己99歲生命途程中又一個新的黎明。自從8個多月前病魔又一次兇狠地將他擊倒，至今他已不知多少次這樣坦然地面對太陽的每一次升起。然而，爸爸，您也許已經意識不到，這一天對您有多麼重要。

　　上午，我走進《臧克家全集》首髮式會議大廳，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一次次親切的握手，一聲聲關切的問候，有點令我應接不暇。那麼多曾與爸爸患難與共的老友，不顧自己年邁多病來到會場，令我感動不已。而看到爸爸過去的那些“青年朋友”現在也已兩鬢皆霜，歲月滄桑之感不禁油然而生。作協領導、爸爸的老友都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感受著會場的熱烈氣氛，忽然感到似乎少了些什麼。哦，那是少了爸爸洪亮的嗓音和爽朗的笑聲。如果，人世間真有第六感應的話，那麼爸爸，即使您躺在病床上，也一定會感受到朋友們對您的無限深情吧？

　　望著會場中央擺放著的十二卷《臧克家全集》，作為編者的我，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半年多來，我心裏始終有一個強烈的願望，那就是一定要讓爸爸在有生之年看到這部凝結著他畢生心血的大書。有誰知道，要實現這個願望是多麼的不容易。那是因為，我的爸爸正以自己99歲的高齡與病魔做著殊死的抗爭。

　　這真是一場慘烈的抗爭啊！短短幾個月，醫院下了3次病危通知，而最凶險的一次是在今年3月，由於呼吸衰竭他被推進ICU病房插管上呼吸機搶救。醫生告訴我們，爸爸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即使搶救過來也許只有幾個星期的時間了。我們心急如焚，但只能焦急等待。我們盼望奇跡，但也知道希望是那麼渺茫。

　　終於，奇跡出現了！3天后，爸爸被推出了ICU病房，又一次微笑著凱旋！

　　從那之後，爸爸又經歷了數次磨難：肺部反復感染，發高燒，心律失常，褥瘡……每次看到爸爸痛苦的神態，我都心如刀絞，肝腸寸斷。可是每一次，爸爸都能咬牙挺住，化險為夷。難怪那些見多識廣的醫生在陪伴爸爸渡過難關後都會由衷地讚嘆：“太不容易了。這老頭，真牛！”

　　不能吃飯，不能下床走路，這倒也罷了。但作為一個時刻關注人民生活、為文學創作終身奮鬥不渝的作家，有什麼比不能閱讀、不能書寫，喪失了敏銳的思維更令他痛苦的呢？在爸爸清醒的時候，他曾執意向我們要筆，並用那只握了一輩子筆桿的手，吃力地、顫抖地在紙上認真畫著，畫著。我們指著那不成形的圈圈點點問他：“您寫的這是什麼？”他語氣凝重而堅定地説：“時代精神！”

　　朋友是爸爸心中永遠的牽掛。他經常微笑著對我們説：“昨天我碰到恭三（他中學同學鄧廣銘的字）了，我們聊了半天，非常愉快。”“你們幫我打個電話給光年，讓他順便來接我，一起去作協開會。”……我們知道，他這是把夢境當成了現實，但是，誰又能忍心把他從美好的夢境拉回到殘酷的現實中呢？

　　離開醫院重返家園，更是爸爸夢寐以求的目標。為了這個目標，他幾乎每天都要求我們讓他下床走路。他曾急切地對我説：“不鍛鍊怎麼行呢？我要下床，我要走路，我要看看外面的風景。我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一定要看看天邊的夕陽！”

　　每次坐在爸爸的病床前，我總會情不自禁地發問：爸爸，您年已望百，又重病纏身，但您不做懦夫軟弱地倒下，而要當一名勇士堅強地站起。如果説，您在過去80餘年的文學生涯中以自己的智慧和心血創造出了驕人的業績（您的12卷大著就是這業績的最好證明），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期待著您以無與倫比的毅力創造出新的生命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