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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中的歷史是日常的 ——與王安憶談《長恨歌》

央視國際 2003年12月29日 10:41

  

徐春萍

  王安憶,1954年出生於南京,1955年隨母到滬。1970年赴安徽插隊落戶,1972年考入徐州地區文工團,1978年調回上海,任《兒童時代》小説編輯,1987年進上海作家協會專業創作至今。

  自1976年發表第一篇散文,至今出版發表有小説《雨,沙沙沙》、《本次列車終點站》、《流逝》、《小鮑莊》、《叔叔的故事》、《69屆初中生》、《長恨歌》、《富萍》等短、中、長篇,約500萬字,以及若干散文、文學理論。其中一度獲全國短篇小説獎,二度獲全國中篇小説獎。其作品翻譯為外國語的有英、法、荷、德、日、捷、韓等文字。

  《長恨歌》達到了某種極致

  記者:首先祝賀你獲得本屆茅盾文學獎。《長恨歌》完成于1995年上半年,可以説是你在90年代的一部傾心之作。幾年來,《長恨歌》接連獲得殊榮。那麼在完成創作5年之後,你本人如何評價這部作品,它在你的創作歷程中有著什麼樣的意義?

  王安憶:《長恨歌》確實寫得很用心。當時作家出版社計劃出我和賈平凹的自選集,要求其中有一部新長篇。在我開始考慮寫什麼時,這個題材就在腦海裏出現了。應該説,它在我心裏其實已沉澱很久了。我個人認為,《長恨歌》的走紅帶有很大的運氣。譬如,當初張愛玲的去世引發了張愛玲熱,許多人把我和她往一塊兒比,可能因為我無"舊"可懷。

  事實上,我寫《長恨歌》時的心理狀態相當清醒。我以前不少作品的寫作帶有強烈的情緒,但《長恨歌》的寫作是一次冷靜的操作:風格寫實,人物和情節經過嚴密推理,筆觸很細膩,就像國畫裏的"皴"。可以説,《長恨歌》的寫作在我創作生涯吉達到了某種極致的狀態。

  《長恨歌》的敘事方式包括語文都是那種密不透風的,而且要在長篇中把一種韻味自始至終貫穿下來,很難。因為你得把這口氣一睦堅持到最後,不能懈掉。寫完後我確實有種成就感。《長恨歌》之後,我的寫作就開始從這種極致的密漸漸轉向疏朗,轉向平白。這種演變我自己覺得挺好。

  記者:剛才你提到了張愛玲。海外有學者認為,你是繼她之後"海派小説的第一傳人",《長恨歌》填補了《傳奇》之後數十年海派小説的空白。我知道,你認為自己和張愛玲有很大不同。那麼,你覺得你們筆下的上海故事最大的不同在何處?

  王安憶:我覺得張愛玲是個徘徊在兩端的人,她的世界很矛盾,要麼就是又虛又悠遠的東西。虛無使她必須抓住生活中瑣碎具體的細節,日常生活的點滴觸動,但她忽略了現實生活和理想。張愛玲從感覺到虛無,沒有現實的依據,而我和我的作品是腳踏在現實的土地上的,我的情感範圍要比她大一些,我不能在她的作品中得到滿足。人們把我和她往一塊兒比,但我與她的經歷、感受沒有共通之處。

  歷史是日復一日的生活的演變

  記者:你曾説寫上海,最有代表的是上海的女性。《長恨歌》就寫了一個四十年代"上海小姐"的一生命運。上海這座城市的社會是由無數個"聲"與"色"作底子的,在王琦瑤的傳奇故事中蘊含上海這座城市的記憶。《長恨歌》後,你還寫了《妹頭》以及《富萍》等。有評論家指出,你筆下上海的種種歷史變遷都停留在日常狀態,這一點你怎麼看?

  王安憶:上海是座有意思的城市。在這個舞臺上上演著無數故事我還沒有寫完。有人説我的小説"回避"了許多現實社會中的重大歷史事件。我覺得我不是在回避。我個人認為,歷史的面目不是由若干重大事件構成的,歷史是日復一日、點點滴滴的生活的演變。譬如上海街頭婦女著裝從各色旗袍變成一式列寧裝,我關注的是這樣一種歷史。因為我是個寫小説的,不是歷史學家也不是社會學家,我不想在小説裏描繪重大歷史事件。小説這種藝術形式就應該表現日常生活。我寫《我愛彼爾》關心的是現實生活中東西方如何接觸的問題,這也是改革開放後我們遇到的問題,到小説中都應該是真實、具體的日常生活。這個觀念我也是逐步形成的。以前寫《叔叔的故事時》,我也是把主觀想法端出來寫的。

  記者:你曾談過關於小説的理想,所謂的"四不政策":不要特殊環境特殊人物,不要材料太多,不要語言特殊化,不要獨特性。這種想法到今天有什麼變化?你覺得一部好小説的因素是什麼?

  王安憶:沒有改變。説一部好小説應該直指人心,那是從靈魂的角度而言的。我比較關心技術的層面,小説還是要寫故事,故事還是要在假定的前提下,做真實的推理。情節發展要合乎邏輯,人物要生動,也許現在的年輕人不愛聽,覺得這些太老套了,太一般了,但這的確是小説最基本的東西,也是我們最難做好的。

  生活經驗對一個作家而言很重要。小説裏的日常生活,不是直露露的描摹,而是展現一種日常的狀態。寫實是一種陷在許多規矩限制中的寫作。許多經典小説在假定的前提下,按照邏輯精確設計人物和情節,這是作家創作中所獲得快感之一,同時也是需要功力的一種勞作。我在年輕時候也容易喜歡一些情緒化、浪漫的東西,現在我真心讚嘆那種上乘的寫實功力。

  我所有的變化都是循序漸進的

  記者:在文壇你的作品一向是以變化而著稱,可是這些變化跟文壇的變化似乎並不相干。這種總是要打破自己求新求變的動力是什麼?是不是要尋找一種屬於自己的成熟的風格?

  王安憶:我是個否定風格的作家。評論家們説我總是在求新求變。其實我覺得我的作品是隨著自己的成長而逐漸成熟。老老實實地一步步往前走。如果説有變化那就是逐漸長大逐漸成熟,循序漸進。我並沒有像評論家説的那樣戲劇性地變化。

  記者:當代生活是如此複雜多變,這對作家而言,既是一種資源也是挑戰。你怎麼看?

  王安憶:當代生活千變萬化,給作家的寫作提供了很多材料。但這僅僅是表面現象。在我看來,在表面五光十色的生活背後是單調、乏味、格式化。因為許多人沒有內心生活。各種時尚、信息啦一大堆,在物質生活豐富的同時,精神世界被大大忽略了。大眾永遠是被現實生活所吸引的。問題在於知識分子包括作家,他們中不少人也忽略了自己的精神生活。

  其實我們每個所觀察的生活是差不多的,而大家寫出來的作品不一樣,這要看你理性準備有多少。如果你的理性充分,你就深刻,就和別人不一樣。

(編輯:小文來源:人民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