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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獲獎作家 > 正文

《塵埃落定》:一本神秘的書

央視國際 2003年12月29日 10:37

  

亞辰

  阿來,1959年生於四川西北部阿壩藏區。履歷表上列為籍貫的馬爾康縣俗稱“四土”,即四個土司統轄之地。八十年代中開始創作。出版過小説集《舊年的血跡》與詩集《梭磨河》。《塵埃落定》是其第一部長篇小説。

  內容簡介

  一個聲勢顯赫的康巴藏族土司,在酒後和漢族太太生了一個傻瓜兒子。這個人人都認定的傻子與現實生活格格不入,卻有著超時代的預感和舉止,成為土司制度興衰的見證人。

  1994年五六月間的某一天上午,阿來坐在馬爾康小鎮5樓的房間裏,打開電腦,在屏幕上鍵出《塵埃落定》最初的幾行字。窗外是一片青翠的白樺林。小説的第一章是《野畫眉》。

  其時,阿來是四川省阿壩藏族自治州文化局《新草地》雙月刊的主編。

  2000年10月,在南京全國書市上,阿來身著宇宙服似的夾克在攤位上推廣他主編的銷行40萬的《科幻世界》及其子刊《飛》。據最新消息,《塵埃落定》獲得了第5屆茅盾文學獎,並且在四位獲獎者中排序居首。另外一個消息,是阿來日前赴美國簽下了《塵埃落定》英語版權的第一份合約,版稅是15萬美元。

  10月15日,在南京的上海路長青藤咖啡館,記者與阿來有了一次與書相關的訪談。

  記:《塵埃落定》寫完後是什麼感覺?

  阿:自己覺得是寫出了一個對得起自己的東西,應該是一個好的東西。寫完之後是長達四年的在全國各出版社和大的期刊社之間的旅行。

  他們可能是託詞:現在純文學不景氣,覺得這種小説不會有市場。編輯習慣了看先前的有規律的小説,發現《塵埃落定》跟別的東西不一樣,吃不準,沒有辦法給它一個定性,説它好還是不好。只好“請你理解”。

  記:在四年的流浪中,你的信心動搖了?

  阿:沒有。計劃體制帶來的結果:並不是最合適的人在最合適的崗位上,現在也如此,只是當初更嚴重。再加上當時開始搞市場經濟,那時認為小説寫兇殺寫色情才有市場,至少是認為純文學沒有市場。

  記:最後給了人民文學出版社。

  阿:我甚至已經不抱希望了,反而是“人民文學”拿到這個稿子,一個月後就拍板,作為1998年的重點稿。首印就印了5萬。後來是長時間的被盜版。後來又印刷5次,正版將近10萬冊。也許到了1998年,恰好公眾可能經歷了一個比較長的饑渴期吧,沒有讀到特別的作品。作品有很多機緣。

  記:文學專業人士可能不大理會,但讀者還是對人物的原型、淵源感興趣。你的人物有什麼原型嗎?

  阿:沒有。這也是我極力避免的。在阿壩那個地方有清朝冊封的18個土司。我也讀了很多史料。如果我照著一個原型寫,説不定土司的後代會找我糾纏。這種題材是比較敏感的。

  服飾、建築、風俗、典章故實,我保證都很真實。但進入到故事領域,就是我的虛構了。

  記:這些人物在你先前的小説中出現過嗎?

  阿:沒有。以前寫的都是當代生活。完全沒有那個時段的故事。

  記:你的人物不是無根的吧?

  阿:我可以這樣説,裏頭有幾個人物倒是像我本人性格中的不同側面。如果拍電影,我覺得自己可以扮演其中一個人物。

  記:哪幾個人物?

  阿:老土司,土司的傻瓜兒子,被割去舌頭的書記官。

  記:你是在寫一個以權力為中心的故事,那麼愛情故事只為了配合它嗎?

  阿:不是,不完全是。我們通常的小説一個都不敢離開中心。這樣的小説讀起來沒勁。

  我喜歡寫一些不那麼要緊的東西,説一些不那麼要緊的話,首先它們好看,而且寫出了某種真實狀態。

  記:這部小説寫了權力鬥爭。中國讀者對宮廷爭鬥、權力都比較有閱讀經驗、閱讀準備。

  阿:有批評家看出了小説中的寓言性質。寓言可以讓讀者會心一笑,原來一個土司,跟一個國王皇帝爭鬥起來是一樣的。我在寫作時也經常有會心的聯想。

  土司在藏語裏叫“嘉波”,就是國王的意思。他從中原王朝領一塊金牌,不時有大員來他的領地視察一下。每年上供一些麝香、豹皮、鹿茸,上邊則賞賜銀子、綢緞。這種交易是一種賺錢的買賣。他給皇帝的總是少,皇帝給他的總是多。皇帝是一個大施主。但他回去後完全是個國王。它很小,是一個縮微景觀,可以看得很清楚。

  記:這麼多年以後,你回過頭去看,怎麼評價它?

  阿:它已經有它自己的生命,不再是我的私有品,我還是覺得它是個好東西。

  記:有遺憾嗎?

  阿:所有的東西完成後都有遺憾,但是我永遠不會動它一個指頭。它就是那個階段的我的最好東西。我也沒有特別理性地想它何處好何處不好。

  記:在獎和版稅之間,你會更看重哪個?

  阿:那我更喜歡版稅。得到茅盾文學獎,當然高興。它在中文世界已經取得了成功,包括台灣版和加拿大版,而且都銷售得很好。

  英文版一直在談。經過經紀人的運作,找到了最好的美國文學出版社——— —休格頓出版公司。它首先是美國市場對我的小説的一種認可。翻譯者給我發來一個很長的傳真,傳達了出版社的態度,説你不要以為是僅僅因為小説的西藏背景,首先他們(出版社)認為它是一部很精彩的中國小説。因為這個出版社出版了很多中國小説,其中的故事都很好,但人物往往平面化。而你的“人物生動,個性複雜,富戲劇性效果,又不失真實感”。翻譯者是著名的漢學家葛浩文,譯過蕭紅、沈從文的作品。

  這次不是買斷版權。15萬美元也只是3萬精裝本的版稅,僅僅是美國、加拿大、馬來西亞三國的英語版權。經紀人是美國最好的經紀人之一,他代理的作家中包括譚恩美。另外他也要求我授予另外14種語種的代理權,還有就是我其它作品英語版權的優先權。

  茅盾文學獎是來自國內學術界和官方的認可。簽約英語版權則是來自美國市場的接受。

  記:對《塵埃落定》有沒有很到位的批評?

  阿:如果是我來選擇,從這個批評家那裏拿一點,那個批評家拿一點,拼合在一起,可能會比較滿意。

  我們的批評家很少作文本批評。中國現在的批評家只是用你作材料,為了證明他的觀點,為此在尋找適合他的概念的材料。

  記:哪些閱讀過的作品作家,是你比較願意靠近的?

  阿:我對拉美文學作過一些研究,也研究過歐洲文學,但我更喜歡美國文學。歐洲文學創造了很多文體,美國文學沒有。但是很多歐洲源頭來的文體,一傳到美國,被美國作家一加運用,跟美國的現實一結合,就出大師,就有生機勃勃的、很多現實感的東西。喬伊斯、伍爾夫讀起來不把你累死。海明威《乞力馬扎羅的雪》,福克納《喧嘩與騷動》,更有活力、更成功。它不再是純文體的東西。

  對我有直接影響的,還有一部《侏儒》,很薄的長篇。寫一種不太正常人的思維,對我有啟發。後來還有人説我寫的是中國的阿甘。幸虧阿甘是後出的。

  記:詩人中有你特別喜歡的嗎?

  阿:我至今還是喜歡惠特曼,喜歡艾利蒂斯,喜歡聶魯達。別的當然還有很多。有些階段我特別喜歡阿萊桑德雷,西班牙人。

  記:還寫詩嗎?

  阿:我記得1991年第5期《上海文學》發了我最後一首詩,再沒有寫過。

  記:國內批評家一度經常使用的一種批評句式就是:某某某的長篇小説不像長篇,意思大概是不飽滿。好像沒有誰用類似的句子批評你。

  阿:可能我除了故事,還有人物立得住吧。

  人類的故事是逃不開一些大的模式的。你要是強迫自己寫一個不同模式,人家可能會認為它沒有真實性。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通常的中國小説家比較拘謹,老是扣緊一個主題不撒手。所以人物故事不夠豐滿。

  如果你的人物到了五萬字就定型了,後來的事件就是重復了。一個很老的理念:情節的歷史就是人物性格的歷史。當人物性格發展完成之後,它沒有歷史了,那情節還怎麼發展?僅僅講一個故事?而且你還要講得特別有花招。馬原把故事講得那麼有花招,也就幾萬字。

  要敢於圍繞人物講講“廢話”,但這些廢話一定要風趣、幽默。乾巴巴的,人家一定不要聽。

  記:聽説影視界一直有跟你接觸,談改編權,你看重作品的影視版嗎?

  阿:我不大看重電視劇,比較看重電影。電視劇會幫助作品在公眾中擴大影響,但我相信《塵埃落定》會是一個比較長的存在,電視劇的影響過去了,《塵埃落定》還會在。

  電影界,我也接觸過一些很優秀的人。但是,一個問題是對作品的理解有偏差,另一個,是進入商業操作就比較奇怪,我不想多説它。電影,一段時間不做,我也無所謂。

  記:你是否在乎別人稱你為一個藏族作家?

  阿:在一定的圈子裏使用藏族作家這個概念,是有一定消極的歧視。有的刊物發我的作品,我提出,如果徵求我的意見,那麼不要加藏族作家字樣。我不需要這樣特別的提示。如果一定要加,我也無所謂,因為我本身就是藏族。問題的關鍵是,人性、人類的情感狀態是相通的。我寫的是關於人的而不僅僅是哪一種人的生活。

(編輯:小文來源:人民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