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4日 晴

　　曾經在德奧邊境的阿爾卑斯山上休假小住過幾日，那是我一生中最心儀的日子。我租住的當地農戶的房子建在連綿起伏的小山丘上，山丘上蓋滿了綠草。清晨，我被一陣悅耳的鈴聲搖醒，推窗一看，見不遠的山坡上有幾隻健碩的公牛在安詳地吃草，脖子上的響鈴隨著牛兒的咀嚼一陣一陣地叮噹，在清晨的山坳裏顯得悠遠極了。每日我都早起看坡上的牛兒吃草。骨子裏我最喜歡田園牧歌式的日子，即使客觀條件不允許，我也願意極力為自己營造心靈上的田園。所以阿爾卑斯山上的日子客觀上短暫，在心裏卻是綿長的。

　　昨天一進那拉提，我立刻有種似曾回歸的感覺。那山連著坡，坡連著平地的無盡的綠呀，似乎只呈現過夢裏。據説，當年成吉思汗的一支軍隊正行進在天山深處，一路上饑渴難耐，等挨過一座山嶺，猛然眼前一亮：流水潺潺，一大片緞子般的草原哪！士兵們大叫：那拉提！意思是陽光草地。也許，這片草地救了他們的命，那拉提的名號也一直響亮到今天。或許不到天山深處便見不到這樣的草原，這樣山連著坡，坡連著平地無盡起伏著的草原。之所以只在這裡有，一是因為這裡的地勢，二是因為這裡的海拔，再者就是豐沛的雨水，缺了一個元素就不會有那樣醉人的綠，那樣撩人的起伏，那樣不可思議的細水潺潺。

　　從直播到現在，我還不曾在工作結束之前拍過一張風景紀念照，昨天例外。陽光、草地、清風、流水，撩撥起人心裏無限的愜意，我覺得熨帖，人也格外地放鬆，就請人隨意地拍了好些張。看數碼回放，就是一副熨帖放鬆的樣子，而且是我喜歡的女人舒展的樣子。職業女性通常活得緊巴巴的，而且緊巴巴的理由無數。女人學不會放鬆，達不到舒展，其實就難有真正的美麗。所以對我而言，那拉提草原不僅是美麗的，于我的心靈它也是無限美好的。我羨慕那些草原上散落著的氈房裏面的人們，他們的日子就如同我聽到的阿爾卑斯山上的鈴聲，寧靜、深遠、悠長。在節目裏，我和嘉賓巫新華博士談到了哈薩克人簡單的日子，如同他們喜愛的樂器冬不拉，雖然只有兩根弦，但悅己足夠，悅人也有餘，簡單到純粹，想學都學不來。

　　説一個直播間的花絮。編導們玩花兒，要我昨天牽著一匹天馬──伊犁馬出場。當年漢武帝到西域找好馬，找到的就是現在的伊犁馬。沒有這馬，漢武帝當年趕不走匈奴。我們的節目就是從伊犁馬説起，牽著馬出場也順理成章。人一熨帖，馬就跟著舒服。演練的時候，畢竟是演練，氛圍整體比較鬆弛，呼吸都是勻的，馬也格外地安詳聽話。為了安全，到直播時馬讓巫博士牽著。巫博士就生在這片草原上，熟悉馬性。不曾想直播開始，氛圍一繃緊，馬立刻就緊張不安起來，應該是它、我、巫博士三者基本並排朝鏡頭走去，可那夥計不聽話了，不僅不往前走，還有意識地往後撤。我已經走到了鏡頭前，余光看到巫博士和馬並沒有跟上，我知道出問題了，説開篇詞的時候人也有點分神。幸虧在我説到馬的時候，巫博士已經把那夥計生拽了過來，氣喘未平，就開始和我説馬。因為開場不曾料到的小意外，我們説得自然不如演練時輕鬆。走過了開場，那夥計倒還配合，站的姿勢雖不算格外的神氣，但也不算倒伊犁馬的威風。直播格外欺生，初上直播不緊張害怕的少，人如此，馬也不例外。看來馬跟人一樣的品性，你聰明，它也不傻。我在手指冰涼的時候，曾經在馬的臉上輕輕地撫摸，它不喜歡這涼，就把頭甩開；待我暖和過來再摸它的時候，它仿佛覺得這溫暖來自我的心裏，就愉悅地接受了，眼神也跟著溫暖柔和起來，似乎在享受我和它之間的一種默契。馬的體態、奔跑固然賞心悅目，但它和人默契溝通的高度或許是其他動物難以匹及的。這是我喜歡馬的真正原因。

　　9月14──15日寫于伊犁那拉提至塞裏木湖途中

責編：薛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