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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銳隨筆(三)天問  

  我關心生與死的話題,説得雅一些應該是熱衷於探討永恒。

  一次我與一位留美歸來的清華大學高才生,現在北京做e-business的A 先生聊起了關於永恒的話題。他説遠離妻子隻身回國難免有時站在星空下看著閃爍的群星浩嘆自己的渺小。宇宙的無限,寂靜的夜晚使他物我兩忘,臻于審美境界,感受到永恒。他説自己是學物理的,沒有什麼詩意,仰望星光也只是用光速和光年來估算銀河系裏每顆小天體距離地球的空間尺度。我説自己是學語言和外國文學的。我對永恒的理解始於生命的終點,回到生命的起點。

  不知什麼時候我對人臨終,終了和後人對亡靈的憑吊産生濃厚的興趣。求生是人的本能,思考死亡則是智慧的表現。兩者之間的區別在於對有涯和無限的追求。但執著于這樣的解釋又難免陷於靈與肉的陳詞濫調。換言之,這兩者的區別只是高低之分。生命的永恒和魅力則往往在於情感。一九九四年我在倫敦一家PUB裏和一中國朋友把酒閒聊時參加了店主出的知識小測驗。他問顧客哪位前西方領導人在他妻子PATT去世後六個月便尾隨而去。我脫口而出, 是RICHARD NIXON。尼克松總統沒有倒在“水門事件”的醜聞下,在經歷了巨大的精神打擊後竟依然致力於人類和平問題的思考並寫出了《超越和平》這樣一部留給後來美國領導人的深邃而富有遠見的政治遺囑。他的家庭為“水門事件”承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打擊,但他都挺了過來,而妻子的去世卻讓他難當重負。這使我想起《渴望》導演魯曉威對我説的一番感想。他説愛情的最高境界是生死戀。他以自己父母晚年的生命形態為例,説他離休後的老父親每天早上起來的第一句話是;“你媽呢?”當他看到老伴安然坐在陽光下發呆時,他也就如釋重負地走開。

  我在倫敦海格特公墓HIGHGATE CEMETRY獨自散步時就非常喜歡欣賞漂亮的大理石墓碑上的碑文。其中有句最難忘的話是, “Honey, you won’t be lonely because I will soon join you.(親愛的,你不會孤獨的,因為我很快就會與你做伴的。).”顯然這是一位悲痛欲絕的喪偶者對長眠地下的愛人的肺腑之言。應我的再三要求,我在倫敦的一位英國的忘年交,六十多歲的MICHAEL SMEE陪著我去了他家附近的另一個公墓。我們在雜草叢生的荒冢中,踏著枯黃的落葉,迎著如血的殘陽輕聲交談著關於中西不同民族在送終時不同的藝術表現形式。我對他説,我不解為什麼電視裏出現的西方葬禮上更多地只是看到牧師的祈禱和死者家屬沉靜的默立,任由陰雲下陣陣寒風撩起送葬者黑色的風衣,莊嚴肅穆。不是欲哭無淚,而是保持著尊嚴。而中國電視劇裏表現對死者的悲痛好象不哭不足以寄託哀思,而且,往往哭得死去活來,捶胸頓足,撕心裂肺。更有甚者,農村裏常雇些專門人才,幹打雷不下雨地嚎叫著趴在棺材上作出痛不欲生的樣子來出殯。老麥克聽了我這番對比臉上一片漠然,沉吟了半晌才對我説:“英國人的葬禮的確如此。大概是因為不想打擾死者吧。”他説的時候仰望天空,像是喃喃自語,身邊依偎著他只有六歲的女兒小海倫。“是呀,喧囂了一輩子,讓人家安安靜靜地走嘛,”我心裏揣摩著老麥克的話。生命的結束和結束生命時,很多人選擇體面和尊嚴。而當為了愛而平靜地離去,則是至高無上和回味無窮的。人類的生命意義就此得到昇華。這也就是再生,回到生命新的起點。

  但是在海格特公墓裏發生的另一件事則使我難以分清精神與情感的衝擊。

  我找到該公墓時,守靈人,一位當地英國女士問我是否越南人,我説不是,她馬上改口:“那一定是中國人吧?”我並不驚訝她的迅速判斷。因為儘管大多數其它情況下,歐洲人往往把我當作是日本人,可在馳名社會主義國家的海格特公墓前,當我向守靈人提出進去尋找馬克思墓時,人家定會意識到另一個朝聖者遠道而來了。我付了一英鎊便十分虔誠地一路尋找過去。公墓裏鮮花爭奇鬥艷,香氣襲人,很多墓碑前都擺放著鮮花,碑石下蠟淚也隨處可見。但是卡爾。馬克思的墓前卻顯得非常蕭條冷清。沒有我想象中的象國內烈士陵園內高聳入雲的紀念碑。卡爾的幕比別的墓碑略為高一些。最顯眼的還是他那顆碩大的頭顱雕像。碑下只擺了一小束打蔫的花。從頭打量到腳,吸引我的是鐫刻在石碑上的非常熟悉的兩句話。第一行是,“Workers from all lands unite.(全世界無産者聯合起來),” 和 “Philosophers tend to interpret the world in different ways. The point is how to change it.(哲學家們喜歡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關鍵是如何改變它)。” 聯想到過去五年國際共運跌入空前低谷,徘徊在歐洲上空的那個幽靈何在,我端坐于這位一個多世紀以來被共産黨人稱為導師的精神領袖的雕像前唏噓感慨良久良久。凝視著他深邃的眼睛,我想起馬克思的那句名言:“當資本來到世間,它脈脈含情的面紗下,每個毛細血孔都滲透著血和骯髒的東西。”可是全球化的今天,國際資本正以前所未有的威力橫掃世界,使全球不斷朝著一體化邁進。傳統意義上的價值觀,主權,文化,乃至國界均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我的眼光漸漸移到巨人的腳下,發現那裏放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Dear Karl, I paid one quid to see your big head. The more changes the world goes through, the more it stays the same.(親愛的卡爾,我花了一英鎊來看望你這顆巨大的頭顱。這個世界越是變化,它越是一樣的。)” 紙條上壓著一張白人年輕人的寸照。那一臉的書卷氣裏流露出幾分不甘和無奈的神情。

  大約兩個小時後我才緩緩地準備離去。可就在公墓的大門口我碰到一群穿著清一色藏青色西裝的操著江浙口音的代表團正準備進來造訪。帶隊的一聽説進門還要每人收一英鎊,旋即説:“這麼貴,不看了。”我驚諤得半天沒有緩過勁。“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對於嘲笑童貞,遇到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就想入非非的男人,跟他們去談忠誠和從一而終就像是自嘲。對於這類人,生命可能不再有起點,只能會自生自滅,因為他們對永恒的價值如此蔑視,其存在也就極為有限。

  北京八寶山公墓禮堂外面挂的一句警句:“死者已去,關鍵是活著的人如何面對。”褒貶由人了,好在時間能説明價值。精神更能區分永恒和短暫的境界。對於這類”to be or not to be”的命題凡人常習焉不察。倒是清秀鐘靈的峨眉山上的路標上的一句話頗似高人隱士指點迷津:“上山由此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