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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眼淚不是秀  

  如果説3年前,朱軍還只是藏龍臥虎的央視主持人堆兒裏一個面目模糊的影子,那麼今天提起他,也許我們首先要做的是倒退兩步,然後肅立刮目。在電視業競爭激烈的今天,做一檔叫座的節目不容易,做一檔業內人士紛紛首肯的或許更難,而要一檔節目叫座又叫好,還要保持長久旺盛的生命力,主創人員目光獨到之外,不耗盡心血,越來越挑剔的觀眾和專家哪肯答應。朱軍和《藝術人生》的創作班子顯然幹成了。

  某冬日上午朱軍家

  當出租司機得知我們是去採訪朱軍的,眼睛裏一下發出光來:“代我向他問個好行嗎?”下車時,再次鄭重叮嚀:“這話一定要帶到啊!”

  冬日的陽光灑進朱軍家的大客廳,色彩斑斕的熱帶魚悠悠地遊著,一身白色休閒裝的朱軍看起來精神不錯,要知道,他一天工作時間平均下來不比上班族少,並且壓力和強度可想而知。

  朱軍的太太譚梅向我們寧和微笑。事先我耳聞過她的美貌,但沒想到她本人讓你可以領略什麼叫做膚若凝脂之外,她輕柔的話語,淡定的姿態,乾淨而堅定的眼神,給她的周身罩上了一種“場”,走近她,好像在慢慢走入一個童話。

  譚梅的媽媽把溫糯香軟的Baby抱出來,朱軍不甚熟練地接手,眼神一下子亮了N度:“給爸爸個面子,笑一個!”轉向我們,那麼驕傲地,“差4天4個月了。平時工作忙,我經常不在家,可一回家這傢伙就單找我,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造型師在餐廳裏給譚梅化粧,朱軍跟過去欣賞,採訪便在很隨意的氣氛中開始了。

  能在一個50分鐘濃縮人生精華的訪談節目中,與個個藝術界頂級高手過招,在主持人的位置上,沒有積釀深厚的人生藝術和靜水深流的底氣,僅憑主持技巧,顯然是坐不住的。不知是因為朱軍的感染,所以藝術家們紛紛敞開心扉,每每動容情不自禁,還是因為朱軍與藝術家至誠而從容的對話,讓人們重新認識了主持人之外的朱軍。某種意義上,訪談節目主持人的深度決定了節目的深度。

  最害怕溢美之辭

  想著像朱軍深挖被訪者的藝術人生那樣,探究他的人生藝術,沒想他説:做人無須藝術,重要的是知己——認清自己,等於成功一半。

  所以有空的時候,他經常跑到辦公室去看大堆大堆的讀者來信:“不太看表揚的,因為觀眾太厚愛了,我怕那些溢美之辭看多了對我沒好處。我會格外注意那些批評的,有一回我採訪李玟,剛剛做完節目就有位大學老師寫信來,告訴我‘玟’字不念wen,念min,並且註明出自《辭海》哪一頁。這種實事求是的批評我非常樂意接受。”

  “你現在名氣越來越大,難免眾口難調。有沒有覺得高處不勝寒?”

  “沒有。就像沒什麼名氣時,我從沒覺得自己不行一樣,現在做出了一些成績,我覺得自己還是那個朱軍,跟剛到電視臺時沒什麼兩樣,還會經常跟幾個老朋友去小酒館吃飯。連老闆都説,朱軍你現在這麼有名,怎麼還來我們這種小地方?我不覺得有什麼呀,很正常,很放鬆。”朱軍一臉坦然,想一想,很鄭重地補充,“人最重要的是了解自己,自己曾經跟亞寧一起做《中國音樂電視》,不能説不成功,可是我覺得以亞寧的青春活潑,比我更適合這個欄目,所以就主動退出了。知己是勝己的前提。”

  很欣賞《藝術人生》的片頭,渾厚而悠遠的音樂中,一滴水飛濺而下。做人,或許就是一滴水,既要濺出自己的浪花,又要匯入漭漭江河。

  天然的臺階理論

  沒有對自身的深切了解,2001年春節前後,他不可能與同事們一起開闢出這檔充分發揮著“朱軍特色”的《藝術人生》。他不覺得這是突然降臨的幸運:“不知道別人怎樣,但在我,做人、做事是一步一個臺階,很自然,很紮實的。我有一個臺階理論,就是當你站在最底下那級臺階上,不要指望一步能邁到最頂上的,而且你也看不到那麼高,當然如果你踮起腳或者跳起來也許能看到,可那穩當嗎?所以我喜歡自自然然地走,走得越高,自然就能看得更高更遠。“很多期節目中朱軍都忍不住落淚,沒有發自心底的感動,很難想像一個男人當眾流淚,所以他一點不在意旁人説那是煽情。

  無論是德高望重的老藝術家,還是偶像派的年輕藝人,朱軍與他們的心靈對話,都能一下找到共鳴的切口。在秦怡訪談中,朱軍忍不住用擁抱表達了對他的嘉賓的敬意:“秦媽媽,讓我代表全體觀眾朋友抱抱您。”一些人把這情之所至的舉動歸為煽情。朱軍激動起來:“我不能阻止有些人把一切發自真心的感動都説成是作秀,但我會堅持用自己的方式表達真誠。”説起秦怡,在那樣年輕美麗的年華,勇敢地承擔起照顧病兒的重任,而且幾十年如一日,直到皺紋上額頭,黑髮染白霜,恬然地坐在那裏優雅地微笑,像一位聖母——朱軍再次語調激越:“這樣的美德,太值得我們去景仰了,她是我們《藝術人生》和我們中國女性的驕傲!”

  可是,在越來越激烈的競爭面前,善良這兩個字,如今寫來是不是有些軟弱呢?朱軍仿佛有些驚訝:“怎麼會!我倒是認為不善良的人缺乏力量。日久見人心,一個人的本質不善良,最終肯定會被大家擇出來,連機會都不會有,更何談成功!”

  對此朱軍有一個形象的比喻,他説“人”這個字本身是很美的,但稍不平衡就成了個“”字,“”字很糟,可是如果你再在上面加一點,就成了個“義”字,其實人生在世的根本不就是個“義”字嗎?義薄雲天,義不容辭,俠肝義膽,義無返顧,義正詞嚴,義形於色……的人,篤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大最後的贏家。

  父母説起辛勤培育的得意子女,都是這樣笑得明亮而模糊吧:“事實上,我們是把它當做一個一生的事業來做的,我希望很老的時候,頭髮都白了,還能跟新老朋友一起坐在《藝術人生》裏,談論一些有關美好的東西。”

  朱軍+譚梅=朱思潭

  可能是我們的談話太義正詞嚴了,一旁攝影師鏡頭下的Baby格格笑起來,朱軍的目光忽然那麼柔和:“因為説好今天要拍照,特地沒有給他剪胎發。”這個兼有著爸爸英武與媽媽清麗的小精靈喚做“朱思潭”。造型師小姑娘嘩一聲叫出來:“好浪漫的名字。”

  真的,朱軍和譚梅的Baby,還有比“朱思潭”更貼切的名字嗎?連帶旁人聽了,都禁不住要微笑出來—一個多麼深情,幸福的名字!

  不知道別家父親是怎麼表達對這樣一份上帝恩賜禮物的歡欣的,反正38歲的朱軍,第一件事是上街揀市面上有售的、最好玩的玩具,電動火車、航模……買了個滿坑滿谷,然後忙中偷閒地一一試過:“總得我先學會了再教他啊!”他對譚梅這麼解釋。

  朱軍手巧是出了名的,早年間曾親手為譚梅做過衣裳——接下來他買回一堆木板、螺絲,鋸鋸刨刨拼拼接接一通好忙,Baby的尿布架就做好了,捎手還做了只造型別致的雜物櫃。緊接著他又一頭鑽進書房,把Baby的各種照片紛紛掃描,設計,打印,張貼……

  回想屏幕上深邃篤定,揮灑自如的朱軍,使人不由含笑念起一句深情的老話:多情未必不丈夫。

  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當譚梅脫口説出“你能想到最浪漫的事”的答案——“就是和他一起慢慢變老”時,我忽然肅然。我剛剛在另一間屋子問過朱軍,他的答案是一樣的。

  朱軍説譚梅最大的優點是淡定。我想,華屋,香車,英俊能幹、知情識趣的老公,健康可愛的Baby,換誰誰不知足。但朱軍嚴肅起來:“不,不是這樣的,譚梅即使在一無所有時,也是這樣淡定的。”

  這一回輪到我嚴肅了,那可需要非同一般的堅強和氣度。“是,她是個非常堅韌的女人,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我堅信她都會站在我身邊,鼓勵我,支持我。”譚梅含笑接上:“因為我了解他,相信他。”她還有一句沒有説出來吧——她愛他。

  這麼多年了,他的每期節目她都看,看了專提意見:“特別是現在,他最需要的是批評的聲音,別人可能都客氣,不會説,這個紅臉兒只能由我擔任。”

  了解了外表清柔的譚梅內裏的剛強,對她的本職工作是軍人就不會太吃驚了。作為部隊文藝工作者,下部隊演出是家常便飯:“Baby就是在去福建演出時發現懷上的。”譚梅説她越來越喜歡“水到渠成”這個詞,“要個Baby是由來已久的願望了,由於工作忙等原因一直未能如願,誰知道他就這樣悄悄地來了,來了我們當然要好好歡迎他。”

  生下孩子回單位,戰友們都驚訝她愈加光潔白皙的皮膚,天知道她並沒有刻意打理:“寧靜快樂的心情和美麗成正比。”生完孩子重了7.5kg,她也不專門減肥,只是稍微注意了一下飲食,“3個月已經輕了2.5kg。”她歡喜地説,臉上滿滿的是一種安和久遠的光輝。

  採訪後記:

  朱軍説,人生無須藝術。悠長完滿的人生,不是靠一些刻意的設計和空洞的臆想可以支撐起來的。所謂成功和幸福,不過是日復一日扎紮實實的努力中,兩顆息息相通的平和溫煦的心吧。(2003年02月19日《GOOD好主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