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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東的樹  

  在鼎湖山的慶雲寺下看見一棵棵百年老樹,我不認識的樹名千奇百怪:烏欖、白葉藤。那濃密的亞熱帶雨林如一團綠墨在沸水中翻騰一番。徑直的大桿,桿頭的枝葉已經枯死,只剩下一隻光溜溜的死木。板狀的大根,直直的如木壁一樣橫切進油黑的土地。更有那榕樹的漫散根係象鬆開的辮子一樣,在地上梳爬過去。合歡的精藤把一株老樹緊緊地匝住,如同設下一套剛猛的甲胄箍在樹榦上。

  植物的千奇百怪,在密不透日的雨林傘蓋之下,你會驚訝于樹的美麗。我會更懂得,枝椏之間變幻著的美麗。

  我想到一個奇怪的問題,北方與南方的相互映襯。首先會聯想到北南文化的對比,如果孔子或惠能都能用一棵樹來比附,那麼,孔子也許是杏壇下的那棵古槐,惠能也許就是寺階下那株藤甲裹身的菩提。在通往另一城市的高速路旁,我看到一面杏林的路標,在珠江三洲上也有叫“杏林”的地方,在北京的雍和宮也有開白花的菩提。南與北的最大象徵可能是兩株如老人一般的老樹。

  南方的榕樹和北方的大葉楊。

  在鼎湖山的叢林裏,我看不出人們通常加在南方身上的形容詞,如秀美、清麗之類。我可以想象在熱帶原始叢林裏的巨幹遒枝甚至是面目猙獰的綠苔,黑桿上的蔓蘿,勢如妖女的怪發。

  對南方的印象,對北回歸線以南的印像是那裏的樹。姥姥在暑熱的夏天手中白黃的芭蕉扇源自那綠色的巨掌、龍眼之類的美味源自那凸凹不平如老仙一樣的遒幹。

  南方的樹已經不多,從鼎湖山下來二十分鐘就見到了拓寬路旁新植的幼樹,進入市區,尾氣和噪音已經使街邊樹蔭形如虛網,使廣州市裏洋溢一股按不住的囂氣。只有當我在市中心的人工湖邊看見一座無名大樹下的雜貨亭,我才明白街市上的喧鬧是因為人們忘記了他們是在大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