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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一)
提起大俠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俠因80年代的一部電視劇風靡全國,我依稀還記得在晚上節目開播之前自己的心情多麼“莊嚴肅穆”。(這個詞用的一點都不大)那種期待的心情多年之後只有在莫斯科等待宣佈投票結果時才有。
終於有了機會可以拍攝一部大俠生平的紀實片,我和同事興奮得第二天就奔赴大俠在天津郊外的故鄉尋訪。我們在“編導闡述”裏説:要告訴觀眾一個真實的大俠。
大俠的家鄉與北方農村的模樣沒有區別,路邊的垃圾,滿地的白色塑料袋,墻上用詞古怪的計劃生育口號。我們很少能看到一塊沒經現代工業涉足的“燕趙熱土”,我們看到一塊滿是荒草的河灘都很高興,印象中的大俠在一百年前就應該生活在這樣的景色裏。
大俠家鄉的村長兼黨委書記接待了我們,在村養雞場的招待所設宴、勸酒、喝酒,趁著酒性説了不少“慷慨悲歌”的話。村長一點不醉,當我們的製片想趁熱乎套村長答應為本片的拍攝掏一點費用,村長很機敏地把話題岔開。本村長可是優秀鄉鎮企業家,陪中央領導視察過這個先進村子。
趁酒勁還沒有消退,我們一行在村長陪同下參觀了大俠的“故居”。這座故居青磚白灰,墻面上泛著劣質工程經常出現的那種白斑。故居裏陳列著大俠生前用過的各種物件,如鐮刀、兵器、茶壺、櫃子。村長也不瞞我們:大俠一百年前住過的那間老宅是間土屋,早塌了。為了辦這個故居,他把全村舊傢具、舊擺設全弄來了。真沒準大俠用過其中的哪一件。
大俠的墓在村北頭,墓園也是新修的,有水泥澆注成的大俠的塑像,有用大俠的名字命名的武術館,一個全運會武術冠軍在當教練,練的據説是大俠家傳的迷蹤拳。這家武術館向全市招生,畢業發中專文憑。
就象人們總掂記著在地球上找到一塊未被發現的原始森林一樣,我們總掂記著找到一點大俠的“真東西”。
在參觀大俠墓園裏的生平事跡展覽時講解員告訴我:大俠的墓在1989年從村北頭遷到村南頭的現址。當時區裏文化局的局長親自見證了大俠墓地開挖的過程,局長見到了大俠的棺材,見到了大俠的遺骨,見到了大俠的肋骨正是民間傳説的“板肋”—幾根肋骨連成一個平面!這個局長還為大俠的“板肋”拍了照片。這就是我們要的“真東西”!
還有一個希望:一個老人。所有歷史片裏都要有幾個年近九十的老人講述七十年以前的故事。大俠的傳記片裏也必須有這樣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文化館裏一位大俠歷史研究員。八十年代的那部電視劇播出之後,由這位研究員&&,成立了大俠事跡蒐集整理小組。據説,他們跑了大江南北,查閱了大量資料。當地體委主任肯定地説:他手裏有東西!
還有一樣最真的東西,大俠的親孫子。當年大俠的電視連續劇熱播之後,電視臺又推出一部大俠兒子的作品。而大俠的兒子的兒子就生活在這個村子裏。難道他手裏沒有點大俠的家譜,大俠的寶刀?
我們向村長提出要見大俠的孫子,村長面露難色。大俠的孫子曾當過中學老師,反右時被打成“右派”。他父親在大俠死後長年生活在東南亞、印尼、馬來西亞的親戚很多,“海外關係”非常複雜,80年代前沒有沾過爺爺什麼光。大俠的孫子最怕記者,因為在十年前,當地一家雜誌記者採訪他之後就寫了一篇文章,文章裏説:大俠的親孫子錶示爺爺不是被日本人下毒藥害死的,是得病病死的。這篇文章惹怒了大俠的孫子。他説,在這篇文章的作者親自上門道歉之前,決不見任何記者。
當地體委主任拍著胸脯説:“他的工作我來做。”
那麼,那個掌握史料的老人呢?人家告訴我們,老人因為中風正在住院,現在講不了話。
那麼,那位收藏大俠“板肋”照片的局長呢?
“局長可忙,他是這個區的文化局局長,旅遊、掃黃、文化節、都歸他管,現在正忙‘三講’學習。”
我們只有等。但是,這種等待很象拍攝一部大俠傳奇紀錄片的開始。報紙主人不容我多寫,容我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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