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靜心,一念傳承,一把尺、一根筆、一雙手,他將接近失傳的古代書籍裝幀藝術重現於世人面前。
張曉棟所採用的書籍裝幀方式叫龍鱗裝。以龍鱗裝製成的書籍,是以一張長紙做底,書頁鱗次相錯地粘貼于底紙之上。
收起時是卷軸,打開時頁紙有規律地翹起,如同遊龍舒展鱗片,在風中翩然飛舞,最終連成一幅氣吞山河般震撼的長長畫卷。
因其製作工藝極其繁瑣,當書籍裝幀方式完全發展到冊頁裝後,龍鱗裝技藝便無聲無息地湮沒于歷史之中。幸運的是,制書匠人張曉棟堅持不懈,在歷史痕跡中尋覓十餘年。不僅將這項幾近失傳的古老裝幀工藝成功復原,還在古人設計的基礎上,尋求創新突破,先後完成了《紅樓夢》、《大國古風》等多部經典作品的裝幀製作。
經由這些作品,龍鱗裝揚名海內外。
最好的傳承
從兒時起,張曉棟就對書有很深的情結,由於父母工作忙碌,獨自一人在家的張曉棟,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翻閱書籍。
2006年從瀋陽航空工業學院畢業的張曉棟始終割捨不了內心對書籍的熱忱,在機緣巧合下,他進入北京一所印刷技術協會工作。由此接觸到許多書籍行業中的專家學者,如願以償地在書的世界裏徜徉。雖然電子書逐漸流行並成為一些讀者閱讀的主要方式,張曉棟卻依然鍾情于傳統裝幀書籍。
那時的張曉棟對理想的書籍形式,只是抱有一種朦朧的構想。可具體是什麼形式卻尚未可知。直到2008年,他在圖書館中無意看到了一本名為《古籍版本鑒定叢談》的書,其中記載著對龍鱗裝的詩意描繪。這一次與龍鱗裝的邂逅將張曉棟的制書理想照進現實。
“復活”龍鱗裝
然而這樣一個極其小眾的書籍裝幀形式,可參考的資料極其有限,張曉棟只能一邊嘗試結構,一邊去拜訪專家。在不斷地鑽研與學習後,張曉棟對於龍鱗裝製作工藝的構思逐漸明晰。接下來他必須解決取材的難題。古代龍鱗裝選用的是較硬的紙張,可以支撐文字在紙張上正反面書寫,但張曉棟卻希望能製作一個更加輕盈的作品。觀者在翻頁時,書頁可以猶如蝴蝶翩翩舞動翅膀。
歷經七八個月的苦苦尋找,張曉棟終於找到一種能夠支撐墨和顏料剛好滲透進紙張而不暈染的安徽涇縣絹紋宣紙。薄如蟬翼、如布似絹,但這樣的紙張卻無法支撐書頁內容正反面印刷。
“古代的龍鱗裝是沒有圖案的,我在上面去做上精美的圖案,使它的內容跟翻閱更加地有溫度,更加地極具美感,産生交相輝映的感覺。”
在確定紙張的過程中,張曉棟的首個制書目標也在心中日漸清晰,那就是選用具有極高觀賞價值的用三十二種篆體書寫的《金剛經》,再搭配以繪畫作品《丁觀鵬摹張勝溫法界源流圖卷》。
2008年,在選好了紙張等制書材料並確定了書籍內容之後,張曉棟就開始對書頁進行排版設計。但當他滿懷期待地從工廠取回了印刷好的書頁,萬萬沒想到,明明已經設計得十分精密的書頁圖案,卻在裝幀時怎麼也對接不上。
原來紙張著墨之後發生了變形,著墨重的位置的邊線就會轉到另一面,翻過來就會看到一個很長的細線。
50多道工序,環環相扣,容錯率幾乎為零。即便只有0.1毫米的誤差,當幾百頁紙粘貼起來,就會出現幾厘米的空隙缺陷。張曉棟只能在一次次試錯中,尋找最合適的數值,校準誤差,這對於心性和意志力都是巨大的考驗。
終於,歷時約兩年半,張曉棟于2010年完成了他的第一部龍鱗裝作品。全卷舒展後總長約八米,宛如一條遊龍蜿蜒而行。217片輕盈的“龍鱗”隨風舞動,“鱗口”圖畫中的人物姿態萬千,瀟灑飄逸。
經龍裝的誕生
2010年,張曉棟在完成第一本龍鱗裝書籍後,迫不及待地開始了第二本的製作。張曉棟將目光鎖定在了經典名著《紅樓夢》上。《紅樓夢》體量龐大,而孫溫繪製的畫冊,現存的也有230幅之多。龍鱗裝究竟該以怎樣的形式,承載這些技藝超群的藝術作品呢?
張曉棟為這種全新的裝幀方式起名為經龍裝。可新的書籍結構猶如一棟新的建築,薄如蟬翼的生宣紙無法承載新結構産生的拉力而需要更換。
在團隊成員的協助下,經龍裝版《紅樓夢》的製作沿著當初的設想逐漸步入正軌。2015年,恰逢曹雪芹誕辰300週年之際,張曉棟受邀攜帶作品參加曹雪芹誕辰300週年紀念特別展覽。
眼看四年多的心血功敗垂成,張曉棟和小夥伴們絕望又心痛,但已經走了這麼遠,放棄又談何容易。
數年來對書籍裝幀研究的積累沉澱,讓張曉棟急中生智,解決了結構問題,如期將百米長的經龍裝《清孫溫繪程甲本圖文典藏版紅樓夢》作品帶到了展覽現場。
除了龍鱗裝和經龍裝,張曉棟還獨創了“遊龍戲鳳”、“千頁”、“蝴蝶裝”等系列作品,將他心中希望帶給人們的書籍觀感向立體維度發展。十餘年來,張曉棟先後獲得了30多項國家發明專利。他曾受邀參加了威尼斯國際藝術雙年展等國際盛會,許多人慕名而來,近距離感受中國書籍的驚艷魅力。
這是一段被“純粹”和“赤誠”定義的人生之旅,也是一段回望歷史,向中國傳統文化致敬的探尋之旅。
從孤獨探索的制書匠人到龍鱗裝傳統裝幀技藝代表性傳承人,再到開創經龍裝、“千頁”等書籍裝幀工藝的藝術家,張曉棟與紙張、書籍的故事仍在繼續。
來源:《人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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