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走基層丨失去老伴兒後的第二個春節

央視網消息（記者 王靜遠 王冬雪 隋佳桐）：北京地鐵萬壽路站附近的許多居民和上班族都曾偶遇過曹善雷。他留給大家的印像是，左手拉着小推車，右手挽着老伴兒。過去一年，他消失了快11個月，再次出現在地鐵站時，路過的人衝他打招呼：“老頭兒，老伴兒呢？怎麼今天就光拉書箱了？”他回答：“老伴兒走了。”

2023年11月，曹善雷的老伴兒因突發疾病離世。獨自生活的這一年，他過得很“對付”，枕套用得發黑了、裂開了也不換，做一頓飯能吃上兩三天。

唯獨寫作這件事，曹善雷一點也不願意湊合。他家中有85本日記，第一本日記寫於1988年，翻開第一頁，裏面寫着：“我要做些事情，但是時間卻又是零散的，所以只好記日記，以便將來的寫作輕鬆些。”25年後的最後一本日記中，他仍在惦記着想寫書，“我一生追求就是寫成一本書……如若不然，我會死不瞑目的”。

曹善雷生於1949年10月，河北霸州人，5歲隨父母定居北京，畢業後進入某科研單位做鉗工，直至退休。曹善雷認為自己的工作沒有得到應有的肯定，退休後的數十年，他幾乎將全部精力花在了寫作上，“寫作給了我極大的安慰”。

早些年，曹善雷是手寫寫作，曾完成一部近百萬字的長篇小説。因長期寫作，小拇指已無法並攏，“到現在拿筷子拿不了”。後來，他開始學着用電腦寫作，但並不熟練。

如今已是76歲的曹善雷，記性越來越差，有時他還會因為忘性大而生悶氣，但他卻記得與寫作有關的各種細枝末節‌。

作為一名理工生，曹善雷格外鍾情文學藝術。前幾年，他加入了中關村詩社，社友大多是已退休的科技工作者。詩社每兩個月舉辦一次線下活動，交流大家近期的新作品。曹善雷很期待參加詩社的活動，正如一位詩社社友所説：“我們現在被社會給邊緣化了，但老年人的生活依然可以豐富多彩，而且我們可以相伴着慢慢變老。”

然而，失去老伴兒後的孤獨感依舊難以抵抗。老伴兒離世後，兒子們為了幫助曹善雷調整心情，把家裏重新裝修了一遍，但他卻説效果不大——畢竟夫妻倆在這間小屋生活了近40年，到處都留着過往的回憶。

曹善雷和老伴兒有20本家庭經濟日誌（賬本），記錄了這個小家庭從1989年至今的全部支出。從2020年開始，賬本上關於看病住院的記錄越來越多，費用也越來越高。

過去，曹善雷總覺得自己和老伴兒不是一路人，如今卻時常感嘆：“好多事情都沒有意思了。”“以前我去報銷藥費，老伴兒都問我一句，幾點回來啊，快點啊，等你回家。老伴兒走了，也沒人説這句話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往前走吧。”

曹善雷已經很多年沒怎麼寫過日記了。他的一位老同事寫了60多年的日記，但子女們並不感興趣，後來同事到單位借碎紙機，銷毀了所有日記。這件事對曹善雷打擊很大：“他們（兒子）有他們的世界，跟我的世界不一樣。”

2024年12月31日那天，曹善雷特別期待兒子能把自己接到家裏一起跨年，但一整天都沒有音訊，這讓他感到很失落，卻也理解兒子的忙碌。

這是老伴兒離開後的第二個春節，曹善雷的新年目標是完成100篇千字文章，為了盡可能長久地寫作，他每天堅持踢幾百下毽子鍛煉身體。然而，長壽，就意味着要繼續抵禦孤獨，這似乎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在這個孤獨的狀態下怎麼能夠活到那麼長時間呢？這是一個不好解釋的問題。我自己的努力能夠堅持到這個（理想長壽的）年齡嗎？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