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與騷亂
------2003年8月13日《國際觀察》
央視國際 2003年08月18日 09:51
主持人(水均益):大家晚上好,歡迎收看我們正在為您現場直播的《國際觀察》。
在我們大屏幕上的這位小孩名字叫阿裏,在過去五個月當中,他從死亡邊緣奇跡般的康復,現在成為矚目的明星。在英美聯軍炸彈幾乎奪去他的一切之後,現在英國人將為他裝上假肢,很感人的一個故事。不過所有人都會想到伊拉克有成千上萬個阿裏,多少有點諷刺意味的是最近與阿裏的幸運故事同時出現在世界媒體報道當中的是伊拉克巴士拉的一場騷亂,一場45度高溫下為生存被爆發的混亂。今天我們關注是這樣一些事件當中反映伊拉克人的存在環境,當然還有造成這種環境現狀的原因,我們還是先來通過一個短片了解最近的一系列事件。
13歲的阿裏肯定可以被視伊拉克至今無法確切計數的戰爭受害者中最幸運的一個,3月30號在美軍對伊拉克的轟炸中阿裏被炸斷雙臂,全身60%嚴重燒傷。他的父母、兄弟和所有共同生活的親戚總共20人在那次轟炸中永遠離開了他。阿裏被輾轉送到科威特的醫院搶救,在五個月治療之後,8月7號小阿裏離開科威特飛到倫敦,世界一流的專家將為他裝上假肢,他又一次成為媒體的焦點。
同樣是戰爭的受害者伊拉克南部城市巴士拉的百姓們卻只有用一種極端的方式才得到了世界的關注。8月9號,被美英聯軍稱之為騷亂的暴力事件在巴士拉爆發,忍無可忍的市民焚燒廢棄的輪胎,襲擊了數家加油站。因為在酷熱的夏天,巴士拉沒有電力供應,加油站無油可加,居民家中的水龍頭因多日無水幾乎已經生銹。成百上千憤怒的巴士拉人在令人窒息的高溫中,涌向了設在曾經是薩達姆行宮的英軍總部,要求英軍給他們電力、汽油和糧食,在混亂中三人死亡,多人受傷。
主持人:我們今天這個話題應該是從兩個非常突出的事件談起,一件就是我們剛才看到的阿裏,這個小孩,另外一個就是巴士拉最近出現的混亂。先談談阿裏,在很多人眼裏應該説阿裏是一個比較幸運的,儘管他有非常悲慘的遭遇,他的家人更是不幸離開了他。但是從我的感覺裏,他還算是比較幸運的,張郇你怎麼看?
新聞觀察員 張郇:當然他是非常幸運的,他這個非常幸運是從巨大的痛苦中換來的。可能這個孩子自己不是很清楚,因為我們知道他被送到科威特,醒來可以説話以後,他第一句話問人家説,問周邊的人説,我的兩隻手什麼時候能夠再長出來。他還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就是因為這樣,全家20個人死了,應該説因為他之所以能夠輾轉送到科威特,我們也知道巴格達是沒有完全封閉的狀態,儘管處於戰爭狀態,人員進出還是可以的,據説是9個小時把他送到科威特。科威特對一個身負重傷的孩子來講,每個人都有挽救的良心,應該説到現在科威特已經付了數以十多萬美元的醫療費用。現在把他送到那兒,據説一個假肢的費用是3到4萬美元,他是非常幸運的,這些錢全部是科威特某一個民間組織幫他付了,英國有一個專門的協會專門為失去四肢的人服務,但是畢竟只是一個阿裏。
《環球》總編輯 馬曉霖:阿裏應該是很幸運的一例,我在今年4、5月在伊拉克採訪看到,阿裏的悲慘遭遇是伊拉克兒童的一個縮影。我遇到兩個孩子,第一個是在沙特的陸中醫院,有個小孩早産45天,生活在一個暖箱裏,他是怎麼早産的?在美軍一次轟炸中,他的爺爺、奶奶、父親當時就死了,他還在娘胎裏。他的母親受了重傷,被人送到醫院以後,經過剖腹産,他得救了,他母親就死了,他早産45天。我採訪當時,他的姥姥在護理他,沙特醫生説這個孩子能活多久很難説。隔了一天,我在伊拉克城北另一家醫院採訪的時候,一個4歲的小女孩,她兩個小屁股蛋上各有一個槍眼,這是怎麼回事呢?因為她十歲的哥哥拿了一把真槍當玩具槍打著玩,在她兩個臀部上一邊打了一個槍眼,一個槍眼從腹部穿出,另一個槍眼從大腿根穿出。當時這個孩子的父親光著腳丫子,一身血水抱著跑到醫院,肯定醫院的條件很落後,沒有麻藥,沒法給這個孩子動手術,只好打了點滴,送到另一個醫院,直到我走了,都不知道小女孩的死活。
主持人:像你們兩位剛才談到的,特別是馬先生剛才談的,像阿裏這樣的孩子,無論是在戰前,特別是在戰後,在伊拉克還是成千上萬,剛才我們已經提到了。但是給人感覺,最近阿裏被送到英國的時候非常隆重,我也不知道媒體是不是帶有一定的傾向性或者有意刻意渲染一些什麼其它東西。我看了不舒服,因為我感覺這個孩子的經歷,他現在13歲,剛才張郇談到了,他實際上還不太懂事,在這種情況下,把他搬出來似乎説人道主義的危機已經過去,當然不能這麼説了。
張郇:報道上沒有這麼説,但是給人的感覺這個故事確實很能打動人,一家子死了,他現在是這樣。大部分人具有良知的人都為他高興,這是沒有錯的,但是他來自伊拉克。我這裡有一個故事,是我從一個報道上看到的,這個孩子也叫阿裏,9歲,他現在每天干什麼?他每天干一個活是把所有的炮彈皮、槍彈弄過來,把銅弄下來去賣,一袋銅能夠賣1.88美元,他如果每天干十個小時的話只能弄半袋,這是現在他家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收入,他也叫阿裏。這樣的阿裏在伊拉克很多。所以説我們剛才看到巴士拉這個情況,在倫敦的阿裏應該説是一個比較極端的不具有普遍性的例子,因為有很多傷員,大人小孩都有失去四肢的,當然我們在為這個阿裏高興的時候,我們更多人可能會想其他更多的人。
馬曉霖:看著不舒服,成千上萬的伊拉克孩子受傷、流血,甚至死亡,但是媒體對他關注的程度並不像這個阿裏那麼高,這裡確實有一部分作秀的成分,這是一個很好的故事。
主持人:我也同意你們二位的觀點,的確他是幸運的,他得救了,起碼保住了性命,現在又有這麼高的關注度,就像剛才在導語中所説的,像一顆明星。
張郇:英國人説他以後可以踢足球,假肢的水平很高,一流的,可以保證他踢足球。
主持人:我們這兒有一段素材,當時阿裏被發現炸斷雙臂的情況,我們可以一起來看看,當時很慘的感覺。實際上這個畫面是他在伊拉克的醫院裏。看到他當時那麼痛苦的狀況,再看看現在非常可愛的樣子,感覺很清秀的一個小男孩的樣子,反差非常大,但是我們面對現實的話還要看到另外一點,就是另外一個話題,最近在巴士拉的這種騷亂。
張郇:巴士拉它是英國控制的地方,在剛去的時候是相當平靜的,而且百姓的反映相比較伊拉克北部的地方,或者説巴格達周圍美軍的遭遇講起來,英國人還是相當幸運的,大家都很平靜。
主持人:一度有人在比較,你看美國人和英國人,美國人在巴格達所謂虛擬派的三角區,搞得亂七八糟,天天挨打。英國人在巴士拉一切太平無事,好像沒什麼騷亂,突然間冒出這麼一個事。
張郇:當時有一些百姓他們也是覺得,雖然當時的情況不是很好,水電沒有了,一開始的時候就存在這樣的情況,有些百姓相對比較通情達理,這個事情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現在這些人無法面對他們周圍的人,因為情況確實是越來越惡劣。
馬曉霖:而且隨著時間的延長,推翻薩達姆政權已經四個月了,包括布什宣佈大規模地面行動結束也一百多天了,但是整個狀況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變化。
主持人:巴士拉這次事件有什麼代表性或者象徵意義嗎?
馬曉霖:我覺得有很強的象徵意義,伊拉克人目前這種困境已經是忍無可忍了。我想你們兩位多次去過伊拉克,特別是伊拉克南部是特別炎熱的,現在屬於旱季,咱們中國人喜歡叫夏天,白天都是四五十度的高溫。在這種高溫情況下一種什麼感覺呢?你走50米,不喝水,嘴裏是發鹹的。手觸摸陽光下任何一個金屬物片的話,你手會燙氣泡。
張郇:在室外可以在汽車表面上攤雞蛋,全沒有問題。
馬曉霖:溫度非常高,在這種情況下斷電,無法啟動空調、電扇,無法使用冰箱,食物也是無法保鮮。
張郇:巴士拉情況是這樣,在薩達姆統治下,由於某些情況也會有斷電,所以每一家基本上都有發電機,一個小的發電機。現在的問題是電沒有,隨後發電機得買油,在騷亂之前的情況是什麼?加油站每天排幾英里長的隊,很多人排了12個小時,到最後還沒有買到油,拿著油桶去,他基本上已經顧不上為車加油了,確實在那個環境下沒有空調是非常非常難受的一件事情。現在據説騷亂之後,現在稍事平靜一下,英軍緊急調運一些油,可供五萬五千輛車加油的燃油運到各個加油站,現在定量,每一輛車來加油可以加25升,暫時緩解了這麼一個情況。
電的情況是這樣,原來是沒有,現在也是採取緊急措施,每隔三小時再供應三小時,但是這個情況巴士拉人也不滿意。有一個例子,有一家人他的母親年老體邁,臥在床上,到晚上睡覺的時候,來電了開空調,停電了怎麼辦?他們只能把她抬到樓頂的平臺上去,那個人就抱怨,我每天晚上要抬著我的老母親上上下下三次。
馬曉霖:無論是在巴士拉,還是在巴格達,暢銷的商品是什麼?是冰塊,伊拉克人把冰塊買回去幹什麼?吃冰塊降暑。
主持人:我也有體會,給現在的伊拉克人一種強烈的反差,因為在戰前伊拉克人什麼時候為用汽油發愁,加一升油幾分錢人民幣,什麼時候為汽油犯過愁,什麼時候為吃個冰塊犯過愁?
馬曉霖:現在漲了幾十倍的油價,還是跟我們國內人民幣差不多,他們一升汽油合人民幣幾塊錢。戰前便宜的程度難以想到。
主持人:有關現在在伊拉克這種現狀,還有目前到底伊拉克是不是存在人道主義危機,還是説這裡邊還有其它一些原因,美英聯軍在那裏的掌控也好,管理也好,是不是存在一些問題。有關這個話題我們稍微休息一下,然後我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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