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法特:註定是個帶有悲劇色彩的英雄
央視國際 (2004年11月16日 13:21)
[專題]阿拉法特病逝
了望消息:如果敵人旗鼓相當,阿拉法特或許早已成為一個勝者名垂青史;但面對超強的敵人和自己弱者的處境,他註定是一個帶有悲劇色彩的英雄。他波瀾起伏的人生,昂揚的革命激情,悲壯的人生結局,讓人敬佩、感嘆,也讓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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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1月11日,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主席阿拉法特走完了自己人生的旅途,病逝于法國巴黎貝爾西軍醫院,享年75歲。巴勒斯坦一個時代結束了。
可以説,今天中東所有問題,都與阿拉法特息息相關。他早年叱吒風雲開展武裝鬥爭,其後毅然放棄武力進行和談,到最後被困官邸受盡屈辱。他個人的命運,又何嘗不是近50年中東歷史的客觀反映,巴勒斯坦千千萬萬民眾命運的一個縮影?時代選擇了阿拉法特。變動的中東和國際格局,又決定了阿拉法特人生的高潮和低落。阿拉法特是複雜的。他是一個革命家,一個強者,與命運抗爭,永不屈服;但他又是一個失利者,更準確地講,悲劇英雄。他終身為之奮鬥的巴勒斯坦獨立建國夢想,到他走到人生的終點,依然是一個夢想。
領袖魅力
阿拉法特一生轟轟烈烈。不管是當年流亡黎巴嫩還是突尼斯,不管是面臨背叛、失敗和暗殺,也不管是近兩年的疾病、圍困和羞辱,他始終鬥志昂揚。當以色列總理沙龍大打出手,炸毀他的專機、專車和他的官邸,甚至對他發出人身威脅,他凜然回答:“我死也要死在這片土地”。他寧可病死,都不願選擇沙龍的“單程機票”離開巴勒斯坦。當沙龍最終害怕擔上害死阿拉法特的罪名同意他返回後,他才同意到法國就醫。
面對愛他敬他的人民,他有著一個領袖的博大胸懷。他的官邸是開放的,幾乎任何一個平民都可自由進入,小孩就在他辦公室旁玩耍。即使在法國治病期間,他仍不忘打電話給巴財政部長,心繫人民的收入問題。
對於像我這樣的外國記者,他總是非常熱情和你握手,主動微笑與你合影,沒有領袖架子,一如你家中慈祥的長輩。許多巴勒斯坦老百姓在接受採訪時,一個幾乎雷同的回答是:阿拉法特是所有巴勒斯坦的父親。他像父親一樣愛護著每個子民。他對巴勒斯坦民族解放事業表現出了無比忠誠。從青年起他即投入革命鬥爭,出生入死,很多次在人生最後一刻神奇脫險,有“中東不死鳥”之稱。他一生顛沛流離,流亡27年後才回到故鄉。他當時趴在地上親吻土地的鏡頭,充分説明他對這塊土地和人民的眷戀之情。
阿拉法特艱苦卓絕的鬥爭,親民愛民團結進取的作風,使巴勒斯坦抵抗運動贏得了世人的尊重,他本人成為巴民族解放事業的象徵。飽受苦難的巴勒斯坦人,更是從他的執著和奮鬥中,獲得了無窮的精神源泉。他最讓人回味的是他早年在聯合國的豪言:“我是帶著橄欖枝和自由戰士的槍來這裡的,請不要讓橄欖枝從我手裏滑落。”鏗鏘有力,盪氣迴腸。
時代造就了阿拉法特
在冷戰時期,中東是兩強爭奪的一個戰場,前方對壘的是阿拉伯世界和以色列,更直接的,是巴勒斯坦人和猶太人,背後,則分別是蘇聯和美國兩大陣營。阿拉伯世界在第一次中東戰爭失敗後,遊擊戰爭成為阿拉伯人,尤其是喪失土地的巴勒斯坦人的惟一選擇。矢志為建立一個獨立自由巴勒斯坦國奮鬥終身的阿拉法特開始了武裝鬥爭。1959年他在科威特創立法塔赫,1965年他打響反對以色列佔領第一槍。受當時難以調和的國際大環境影響。巴以衝突幾乎不存在雙贏的結局。法塔赫以及阿拉伯世界的信條就是:不承認以色列這個國家,武裝鬥爭是唯一手段,必須把猶太人趕進大海。
阿拉法特進行著最堅決的軍事鬥爭,並在血和火的考驗中立下赫赫軍功。與當時的其他巴抵抗領導人相比,他確實有比其他巴勒斯坦領導人更卓越的品質、更頑強的鬥爭精神、更高明的政治軍事謀略。最終,贏得了巴勒斯坦人的推崇,獲得了阿拉伯世界的認同,成為巴勒斯坦的領導人。
由於巴勒斯坦在整個中東問題上的核心作用,而中東問題又牽涉到眾多國家,美蘇對抗的國際格局,也需要一個能夠對抗以色列的領袖。
風暴眼中的角色,使阿拉法特獲得了國際社會尤其是第三世界和社會主義國家的充分肯定。他成為世界媒體關注的焦點,從那個時代起,他成為一個叱吒風雲的國際風雲人物。此正所謂“時勢造英雄”。
美蘇對抗最激烈的時候,阿拉伯世界挫折最厲害的時候,就越需要巴勒斯坦人來牽制打擊以色列,阿拉法特的地位就更加凸顯。
用橄欖枝代替槍
阿拉法特不是一個莽夫。他的最高目標是巴勒斯坦建國、巴以兩個民族能夠最終實現和平。他努力順應著時代大潮的變動,爭取最有利的國際環境。
在海灣戰爭後,他體認到國際社會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伊拉克的薩達姆強硬政權遭到打擊,蘇聯解體更削弱了阿拉伯世界的國際支持;此前,阿拉伯大國埃及甚至已和以色列媾和,對巴解的支持力度下降。在這種情況下,軍事鬥爭對弱小的巴勒斯坦來説,並不是一條好出路。
當時,阿拉法特還犯了一個錯誤。在海灣戰爭中,他支持伊拉克,從而遭到阿拉伯世界和美國空前冷落和刁難,因援助減少,巴解財政出現危機,內部挑戰開始出現。阿拉法特覺得,現在到了變動的時候了,他必須尋求新的民族救亡之道。阿拉法特的解決方法,就是以橄欖枝作為新武器,進行和談。他也找到了一個真正的和平夥伴,那就是以色列總理拉賓。經歷過戰火的拉賓深刻體會到戰爭對人民帶來的苦難,也迫切希望和平,兩人的橄欖枝連在了一起。加上當時美國總統克林頓的大力支持。和談迅速進入快車道。1993年,奧斯陸協議簽署。隨後,加沙開始自治。經歷了長期顛沛流離後,阿拉法特終於回到了自己的祖國。
放下武器進行和談,需要有非凡的決策判斷力和膽量,因為這必然會遭到一些已習慣戰鬥的強硬分子的反對。阿拉法特做到了,他也贏得了世界的尊重,1996年,他以幾乎完美的投票結果當選為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主席。之前的1994年,他和拉賓和以色列外長佩雷斯榮膺諾貝爾和平獎。
阿拉法特開始由一個革命者向一個執政者轉變。但這個過程中是複雜的,國際國內環境在不斷變化,他面臨著接二連三的考驗。
晚年的遺憾
中東問題錯綜複雜,和平幾經挫折原因眾多。以色列的強硬,尤其是沙龍的蠻橫是首要因素。但阿拉法特晚年的優柔寡斷也是一重要原因。
以色列前總理佩雷斯在接受我採訪時就表示,阿拉法特是一個很成功的革命家,但不是一個好的政治家。為什麼?因為革命家你可以乾綱獨斷,但作為一個政治家,你必須建立起一個制度,你必須按照這個制度行事。
在這方面,阿拉法特確實表現出了一定的局限。在他生命最後時刻,他承諾進行大幅度改革,但他的身體已力不從心了。這是阿拉法特的遺憾!
在用人問題上,阿拉法特越到老年,越有實現巴建國的緊迫使命感,他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實現這個夙願;他就越不願意起用可能不聽號令的新人,這既導致政權缺乏新鮮血液顯得老態龍鐘,更鬱積起許多失望新人對政權不滿從而另立山頭。阿拉法特去世前幾個月,加沙大亂,兩派巴勒斯坦大打出手。阿拉法特為穩定局勢,最終不得不更改其對侄子的任命。他身後留下的繼承人懸念,也凸顯了他在用人問題的失誤。
拉賓遇刺後,阿拉法特在和談問題上也開始變得非常謹慎。與以色列受國內右翼勢力牽制不同,阿拉法特既受國內不同強硬派別的牽制,而且還必須顧及阿拉伯世界和整個伊斯蘭教世界的感情。這表現在聖城耶路撒冷歸屬問題上,當地的一地一草都牽涉到許多國家和民眾的感情,如何分割,這可能不是一個巴勒斯坦民族和阿拉法特就能作出決定的。
當以色列前總理巴拉克提出戴維營協議時,阿拉法特就在耶路撒冷等問題上猶豫了。巴拉克確實沒有在巴難民、耶城歸屬等問題上答應巴方條件。但從現在往回看,至少在過去50年,巴拉克的和談條件是“最慷慨的”。現在的沙龍政府乃至以後的以色列政府,近期內不大可能再拿出更有利於巴勒斯坦的談判文本。
悲壯的結局
戴維營協議失敗後,巴以兩個民族的失望憤怒情緒都開始高漲。2000年,沙龍進入聖殿山挑釁,作為直接導火索,引發了持續至今的流血衝突。
在這個問題上,阿拉法特更多的顯露出一個革命家的本色。他希望效倣黎巴嫩的“遊擊戰爭”模式,像最終真主黨將以色列趕出黎南部一樣,讓焦頭爛額的以色列最終同意不得不撤離巴勒斯坦領土,同意巴方的談判條件。
“9 11”後,反恐成為國際主旋律。巴勒斯坦的類似行動,儘管有處於抵抗的正義性,但很難擺脫“恐怖”的惡名。烽火四起的巴以衝突,反而幫助更強硬沙龍上臺。阿拉法特曾要求回到戴維營協議,但他面對的是沙龍,沙龍提出了遠比巴拉克更苛刻的條件。
沙龍開始大打出手,這導致哈馬斯更猛烈的報復。巴以局勢陷入“衝突——報復——更猛烈的衝突”這個怪圈。阿拉法特希望能結束這種衝突。但他已很難控制住在衝突中壯大起來的哈馬斯。出於民族大義,他更不願意出現“巴勒斯坦人打巴勒斯坦人”的結果;而且,沙龍一意孤行拒不配合,甚至公然挑釁的好戰態度,也加大了他掌控局勢的難度。
自殺式爆炸在繼續。在西方輿論的宣傳下,沙龍巧妙的公關,美國的公開配合,阿拉法特一步步成了他們眼中的“恐怖分子”。沙龍發誓不跟阿拉法特談判。但繞開阿拉法特,沙龍就不可能找到談判對象。和談終於徹底崩盤。
阿拉法特的去世,標誌著巴勒斯坦一個時代的終結。但在幾十年的革命生涯中,阿拉法特在巴勒斯坦民眾中的威望和地位無人可替代。巴勒斯坦只能在動蕩和爭奪中逐漸形成一個新領導層。同時,在許多巴勒斯坦人眼裏,阿拉法特的去世,完全是以色列的囚禁造成的,備感屈辱憤怒的巴勒斯坦人的反以情緒會更加高昂。和平在短期內依然渺茫。阿拉法特是偉大的,他把一個弱小的巴勒斯坦民族團結起來,並成功讓世界理解並支持他們所從事的正義事業,他也為這個事業奮鬥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的名字,已成為一個為理想執著奮鬥的代名詞。
如果敵人旗鼓相當,阿拉法特或許早已成為一個勝者名垂青史;但面對超強的敵人和自己弱者的處境,他註定是一個帶有悲劇色彩的英雄。他波瀾起伏的人生,昂揚的革命激情,悲壯的人生結局,讓人敬佩、感嘆,也讓人扼腕。(劉 洪)
責編:劉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