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生命的名義》反饋

央視國際 (2006年04月18日 16:45)

　　李宏衛

　　“我叫大偉，是個同性戀，我和大家一樣，希望找到自己的真愛……”大偉看著鏡頭，像一個平靜的少女，眼裏閃著純潔的光。

　　二十三歲的男孩大偉現在孑然一身，曾經的幾個同性夥伴都先後離去，真愛沒找到，更殘酷的是，他感染上了艾滋，從西北到北京讀大一的他不得不中途退學。“可能還是第一個夥伴吧，”大偉輕輕地説，“那時剛到北京，好不容易找到個伴兒，又愛得不行，總覺得讓對方戴套顯得不夠真誠，所以……唉，都不知道現在他人在哪兒呢。”

　　那個悶熱的下午，我們在“五月花”酒吧，開始了對同性戀人群的採訪。十幾個人散落在酒吧的角落，沒有一絲聲響。我看到那個瀋陽“朋友”俱樂部的負責人，一個三十來歲戴著眼鏡身材敦厚的男子，他聽得聚精會神，依偎在他肩頭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斯文男孩，他已安靜地睡著了，可手卻還緊緊地扣著他依偎的人……我悄悄地問范銘，“他們是（同性戀）吧？”范銘神秘一笑，眨巴了一下美麗的眼睛，“這屋裏除了我們攝製組的五個人，都——是。”

　　到青島的第二天，我們見到了小趙。“告訴你們吧，如果一個同性戀者跟你説他曾有一千個性伴，你千萬別不信。”在波濤洶湧的海邊，他説。

　　二十二歲的小趙來青島找張北川治病，肛腸科，就是眼前這個稚氣未脫的男孩，頻繁地通過網絡和同性約會，每天如此，有時一天三、四人，差不多一年了。他解釋道，找到一個雙方都滿意的同性夥伴簡直太難了，你真心了，別人不一定真心，而別人真心時，你又覺得不太中意。再説，這種遭人歧視的行為，哪來那麼多時間和空間給雙方從容地相互了解和適應？這樣，大家便都放鬆心態，輕裝上陣，就像在商場裏買衣服，試穿一下，不合適便匆匆走人，決不糾纏，即便以後在圈子裏遇到了，也會當什麼都沒發生，擦肩而過。當然，那種玩弄感情、尋找刺激的有，而那種兩人攜手的天長地久，也聽説過，但鳳毛麟角。

　　只能這樣了，憧憬的是一種不為環境所容納的愛情，以一種瀟灑的心態，最起碼，滿足了慾望。

　　我看到海邊棧橋上那牽手走過的一對對深情男女，臉上淌著無盡幸福的他們，可否知道，這世上另一類愛情的無奈與掙扎。

　　有的愛可以在朗朗晴空下演繹著熾熱和纏綿，有的愛卻只能深藏于內心和角落，偶爾才可享受來之不易的片刻甘甜。難道，源自生命的慾望本身，也有高尚卑微、光明黑暗之分？

　　小文是張北川介紹來的，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剛剛離婚，前夫是個同性戀。她同意接受採訪，但要求圖像必須作處理，態度來不得半點商量。“要看不出來是我。一來是為保護自己，二來他還得在單位工作，大小也是個領導。”她依舊用一個慣常女人的情感，維護著她的同性戀前夫。

　　她和他八年的婚姻，僅有的幾次夫妻生活。她為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兒子，六歲了。

　　然後就是兩個人的戰爭。八年。猜忌、較量、中傷、爭鬥，無盡的孤獨與眼淚。在丈夫最初的幾次躲避後，小文的自信遭受很大打擊，覺得身為女人沒有魅力，很失敗。後來，她開始懷疑丈夫的性取向，也曾直率地問過他是不是同性戀，丈夫矢口否認，但依舊躲閃她。“他這個人啊，在單位黃段子説得天花亂墜，顯示他如何男人啊，如何好色啊，可一回到家裏，連看我的眼神都賊怯怯的，不是一聲不吭就睡，就是把自己關在屋裏上網……”

　　一天晚上,她偷偷地打開丈夫的電腦,全是同性戀的內容……

　　第二天早飯，小文對丈夫説，“你就是同性戀，我看了你的電腦，你承認吧。你輸了。”

　　丈夫默不做聲，仰起頭，一片沉寂之後，兩個人淚流滿面。

　　世界上最慘烈的事，莫過於兩個相遇的身體，它們曾經親密，它們相互折磨。

　　人群中的同性戀者到底有多少？崔子恩的數字是25%，儘管這個數字後來被證明有些別有用心（我認為崔老師在努力誇大自己的陣營），但無論如何，一個龐大的數字。喜愛同性的他們，每天與我們結伴而行，坐公車，擠地鐵，上班，談笑……也許，他（她）就在身邊，是爽朗寬厚的丈夫和父親，是溫柔賢惠的妻子和母親。

　　但是，我們是否真的了解，他們露出的燦爛笑容，是否真的開懷。

　　又想起那天青島的天空。海邊的天氣多變，原本的晴朗剎那間被烏黑的雲團翻滾著吞沒，海風呼號，只聽得見隆隆的悶雷和遙遠的汽笛。海面聚集的霧氣像一堵整齊的墻，將視線遮蔽，模糊了遠處的船舶和樓宇，於是，一切便無可奈何地被置於朦朧曖昧之中。只有那閃電，從未見過如此清晰耀眼的閃電，它鋒利地撕破沉寂的天幕，深邃得像是可以延伸到天際之外……白光之下，我抬起頭，穿過那霧之墻，一道閃電正飛快劃過黑黑的烏雲，飄雨的天空，竟那樣絢麗。

　　像是從遠方飄來的歌曲，“我們的愛，過了就不再重來……”

　　愛，終歸美好；我們的愛，如此變幻。

　　2005．8．6

責編：王麗華 來源：CCTV.com